第一百九十二章 痴鬼②
时钟指向了十一点，看天色绝对是深夜。
艾笑还没从自己父母那种让她压抑的氛围里走出来，又换了一个让她格外害怕的场景，她愣是半天半天没缓过劲来，在硬邦邦的沙发上坐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这才是预知梦吗？”
艾笑摸黑往前走着，完全辨明不清楚方向，但是这样让人没法捉摸的场景才让她在恐惧中稍显安心。
之前的那个短暂的梦实在是太像现实，现实的痛太过印象深刻也太过于能映射真实，艾笑宁愿选择这种让人害怕的不行但知道是虚幻的东西。
“这里到底什么鬼……”在第三次被地上的东西绊倒的时候，艾笑失去了耐心，“太乱了……这里是谁的家？”
“痴鬼住在别人的家里？”
因为一个人都没有，艾笑只能自言自语，可任由她怎么转悠怎么查看，这都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还显得有些拥挤杂乱。
没有一点点家的感觉，一张能摸得到的框起来的照片也没有。
冷冷清清。
艾笑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有多长，但是她就这么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小时，走的脚都麻了酸了疼了，这个梦依旧没有结束。
但是那种因为时间过长而产生的寂寥却越来越明显了。
还有深夜窗外传来的独有的令人做怕的奇怪的声响，不知不觉艾笑的衣服都湿透了，一阵一阵的发寒，浑身直打哆嗦。
一直孤独一人，睁着眼看着天黑到天亮。
艾笑觉得胸闷的很。
等到她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便实在是熬不住地重新昏睡了过去她从来没有做过如此漫长的梦。
“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许诺过什么？！你都忘了吗？你都不记得吗？都是骗人的是吗？！”
“人都是会变得！会变！你明白吗？！你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啊？！”
“天天到晚就只会哭闹喊打，教孩子也都教不好，你瞧瞧都教成什么样子了！一点世面都没见过的样……和你真是一个样……”
艾笑就这么被你来我往的争吵声和眼皮上被打下的强光给深深闹醒了。
一时之间，她又有点反应不过来地以为自己已经清醒了，可等她真的睁开眼睛之后，她便知道，这还是梦。
眼前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家，这个家宽敞明亮收拾整洁，地上桌上还有很多孩子的图书和玩具。
乍一看还算是个和睦的家庭，如果不是因为有面前两人如此激烈的争吵的话。
艾笑叹了口气，忍着浑身的冰凉和酸痛颤颤巍巍地扶着旁边的东西站了起来，皱着眉看着这对还算年轻的夫妻顶多也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
“我没见过市面？！你说这话你要不要脸！”
那女人听到市面这两个字就完全炸了，那种委屈的样子，马上变红的双眼，还有强压着的嘴角，都让她的状态变得更差。
她直接一把推向了男人，力气使得完全与她的身段不同，重重一击，连男人都没能站稳，险些没摔在放在后方正中间的电视上。
“当初是你让我辞了工作！是你让我安安心心呆在家里照顾孩子！现在你倒是嫌弃了？！您凭什么嫌弃？！有什么资格嫌弃？！”
“我让你辞了工作好好照顾孩子！说的像是你好好照顾了一样……都不知道天天在照顾些什么，把孩子教成这幅小气见不得人的样子……”
“你只会怪我怪孩子！你自己呢？你有花过时间来教教你自己的孩子吗？！整天整天不回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外面有人！”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你哪来的证据！啊？！每次一吵架，你哪一次不是拿着这样的话来说我！你哪一次真的找到了证据？！一天到晚只会瞎说，一点成年人的样子都没有……”
艾笑本来就没休息好，可以说是真正的一晚没睡，结果刚刚清醒就一下接着一下地听着这些叫骂，脑袋都快被叫疼了。
尤其是还是这些内容。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还是选择了之前的法子，打算在房间里到处看看。
现在的梦实在是太奇怪了，时间过长不说，也没有一点点鬼怪的迹象，这让艾笑很不放心。
以往的预知梦虽说都不够清晰明了，但起码仔细想想都能明白点用意。
可是这一个呢？
“痴鬼……痴迷的鬼……”
艾笑走进了两人的卧室，里面的床连两个枕头都没有，比起夫妻的房间，这更像一个人睡的。
在听听外面那两个人的吵架。
“是在说那些被分散的痴鬼都附着在这些不完满的家庭上面吗？”
艾笑不敢确定，但听着外面还一直没能停下的吵闹还是嫌烦得很，都没有心思再在这里细细查看，便捂着耳朵再去了别的地方。
离客厅最远的，最安静的房间，她刚穿门而入就被吓了一大跳里面居然有个孩子。
一个小男孩，但是躲在飘窗的最角落，明明空气中的温度不算低，走动久了还会显得有些燥热，可是这孩子身上却盖着很厚的像是冬天的被子，被子里还一抽一抖的，有些细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但是听的不是很真切。
艾笑没有上前了，她就靠在门那里，听着外面虽然不够明显但是还是能听见一点的声音，长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孩子还在家呢，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都说的出口。”
外面的叫骂声竟然真的是完全没有因为疲倦和时长而稍微缓解一点，反而越发不可收拾了。
艾笑撇了撇嘴，默默地坐在了那团棉被旁边孩子的抽泣声这才被好好地听到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直有擤鼻涕的声音，恐怕是连张纸都没有。
有点难受。
艾笑想。
她能明白这种感觉，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什么声音都不敢出，也不敢出去劝架，只会躲着自己难过自己伤心。
然后害怕的不行，可也只能孤独地恐惧。
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必须佯装这个家庭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样子，必须一直僵硬地假笑。
什么都不能说，一旦说出了口，直面了问题，那这件事就会真的成真了。
那就一点点都没法避免了。
艾笑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那种久违又熟悉的压抑，孤独，恐惧，甚至还有点埋藏在心底的怨恨，突然全都传了出来。
她有些不舒服，连孩子都管不住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要离开这个让她有些不适的地方。
可是刚刚站直，头脑就发昏的厉害，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外面的吵闹声还络绎不绝一直往她的脑子里跑。
又是一次彻底的昏迷。
然后这一次的唤醒，是一股浓烈呛人的烟味。
廉价的二手烟，还有一阵似有似无的麝香味。
两者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被熏的想吐。
“这又是什么……”
艾笑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三趟的长时间的场景转换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剩下。
更何况这第三个场景的味道让人觉得如此的恶心。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你理亏我也理亏，还用说？不都看到了吗？”
又是一男一女的对话，话里话外都冷的很，但是又没有刚刚嚣张跋扈。
可是听起来还是让人极其不舒服。
艾笑喘了几口气，靠在旁边坚硬的桌边棱角上，安静地看着这比刚刚还要更加年轻的男女，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幺蛾子。
但起码这次应该是没有孩子了。
艾笑看了房子一周，有点同居的意思，但是一看就是男女朋友的同居，透露着年轻潇洒自由的意味。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男人将第一根抽了一半的烟给撵在了桌上，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根烟，抽的极其苦闷。
“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女人不耐烦地看着男人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实在是忍受不了地起身将窗户打开了一半，然后干脆便站在窗边不回去了。
两人之间萦绕着有些尴尬的沉默。
艾笑也看的尴尬，一眼就知道这两人都是个什么情况。
“你怎么能背叛我？”
男人狠狠吸了几口烟，最终又是选择了最先开口。
“你不也是背叛了我吗？”
女人淡淡地回了一句，这么一来二回的，两人就没能好好谈上一句。
男人许是受不了这个氛围了，刚刚一直隐忍未发的脾气被女人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嘴直接给点燃了。
他直接把叼在嘴里的香烟给吐在了地上，然后将烟灰缸砸向了女人。
女人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害怕，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像是习以为常了。
“怎么？就能让你出轨？我还不能出个轨了？”女人厌恶地看了一眼被砸的稀巴烂的烟灰缸，叹了口气回到了男人的对面坐下，“何必闹成这样，和和平平分手，不好吗？”
“你是报复我吗？”
男人不敢相信地看着女人这张精致又平静的脸，气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却没再有别的举动，只是愤怒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没那么无聊，报复你？我何必？”
女人无趣地打了个哈欠，把玩着自己刚做的指甲，一直调亮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着上面的时间。
“只是没感情了而已，反正彼此都知道不是吗？”
“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男人听到女人反反复复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已经气得不行了，“我对那女人没有感情！只是……只是玩玩而已！你何必这样？！”
男人烦躁地挠头跺脚，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能挽回这段感情。
“我从来没用心！只是必要的社交礼仪！你……你干什么要……”
“男人谁不会有点异心萌动的时候！又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正常生活！”
“啊，这话说的可真是有理，”女人的哈欠打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她将左腿搭在了右腿之上，手托着脸，歪头看着这个气急败坏在她眼前踱步的男人，笑了，“所以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是个直男癌？我真是才发现啊。”
“你是不是还要说，这种异心萌动，只是不经大脑的下半身思考，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那我可真惨啊”女人想着想着，笑的越发开心猖狂了，“你是不是下半身用多了？脑子都不好使了？你当我是蠢货吗？”
“可我还是爱你的啊……”
男人看着女人越发冷漠的样子，露出了一副极其伤感的样子，走到了女人的身边，蹲了下来，想握住她的手。
可是女人半分面子没给，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就差没用脚踹了。
“……”男人的脸上越发阴狠了，但是他极力忍耐着自己，还是温柔地好言相劝着，“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一个大家生而为人都会犯的错，好不好？”
“你是没钱了？”女人拿着自己长长的指甲，好笑地比划着他的脸蛋，“哇，你不觉得有点好笑吗？我们居然走到了今天这样难看的一步。”
“记得以前我们高中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说的，怎么相处的吗？”
女人自顾自地岔开了话题，完全不在乎男人究竟在想什么，想想什么。
“你和我一起努力，一起读书，一起考上最想去的大学，然后再一起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然后等到你赚到了足够的钱，你就会娶我，我们一定能成为别人眼里最令人羡慕的情侣。”
“你说你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你说一定不会让我受一点点委屈。”
“你和我说过那么多甜言蜜语，那么多承诺。”
“然后呢？你看看现在？”
女人的手又回到了自己的脸上，环顾着四周这个巴掌大的住所，“越混越差，靠我养着，拿我的钱去，现在还在我面前装可怜说爱我，你不就是把我当提款机吗？”
“以前的承诺都是假的，”女人低笑了一声，“我也不是以前那种被你哄哄就算了的小姑娘了。”
“本来想好好和你分个手的，既然你现在已经发现了，还这么没有尊严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给彼此留点情面，反正现在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的尊严面子，稍微留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