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兵
西突边界第104号阵地。
“团长！我们快守不住了！”一个士兵灰头土脸的端着枪跑进了前线指挥所，汗水浸湿了他全身上下的衣物，武装带上没有一个弹夹，连手榴弹也都被扔完了。
“一营二营营长引爆了占地弹药库，一营二营的全体士兵已经殉国！他们的防线已经被泛‘泛联合’突破，在向我们两翼边快速运动，我们只剩下700人了，团长！”士兵大声的呼喊。
士兵的意思不言而喻，话里隐藏的意思不外乎是我们顶不住了，请求撤退。士兵其实说的没错，如果两翼的敌人真把他们合围起来之后，这700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芬得利没有说话，参谋们也低着头沉默，师部的要求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可这里是真正的战场，700人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就如同嵌在沙滩上的鹅卵石，而敌人是滔天的巨浪。
师部的命令固然重要，但真的要以身殉国么？
芬得利拿不定主意，他不是毒德大学的毕业生，他之前只是个普通军校的学生，也从未上过战场，所以并不懂得杀伐果敢，换做是莫里斯这个时候就准备掏枪出来，呼喊着激昂的话语，率领着最后的700人作亡命反冲锋。
“团长。”一个参谋抓住了芬得利的手腕，那是团部的参谋长，在参谋里最有话语权。“你记得你孩子才七岁吧。”
“是啊。”芬得利叹出一口气，是啊，自己还有个女儿，今年才刚刚七岁，开始上小学。芬得利每天在军部下班后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回家，和自己的糟糠之妻来一个深拥，然后走到饭桌拿起饭碗听听女儿大肆演讲自己在学校有趣的事情。
他能在四十多岁这个年纪混到团长等级很不容易，但是他也有家，在家里他不是团长，只是个丈夫，父亲。他懂了参谋长的意思，他的意愿，是保命。
“我知道了。”芬得利无奈的笑笑，他把配枪掏了出来放到桌子上，然而在这一瞬间，破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眼前忽然一黑。
“抱歉，你还不能死，我的团长。”参谋长微笑的丢下了手里的军用铁锹发“当啷”的声响。“至少在你女儿长大之前。”
说完，他拔下了芬得利的衣服，手套，还有配枪，全部装备在自己身上，然后把芬得利扶了起来，刚刚用铁锹拍的位置鼓起好大一个包。
估计醒的时候会很疼，参谋长这样想到。
“后院还有一架双座直升机，我记得你会开直升机吧，士兵。”
“啊是！”士兵错愕。
“那团长就交给你了。”参谋长把芬得利放到士兵的肩膀上。“照顾好他，他醒了之后告诉他我们这群老家伙会等着他，让他别太着急去找我们。”
“是！”士兵立正敬礼，他十分的严肃，这群团部的参谋们和亲兵值得他严肃的敬这个礼，因为这一刻
他们端着lc步枪从指挥部准备冲出去的样子实在是帅极了！
芬得利想错了，参谋长的意思并不是要他投降保命，而是已经决意作反冲锋！但指挥官绝不应该是芬得利，他还有女儿，他才四十多岁，和这群老家伙比起来他人生的福年才刚刚开始，他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我把刚刚这一切都录在了录音笔里。”参谋长伸手，从弹药箱里把最后一个弹夹拿出来，塞进了武装带里，又从军服中掏出一个录音笔。“拿着士兵，这足以让咱们团长还有你洗脱‘逃兵’的罪名。”
“是。”士兵点头，接过了录音笔，他看了参谋长一会，然后生生扳过头，冲向了后院。
果然有一架直升机停在那，停在炮兵阵地的最后。
士兵背着芬得利狂奔，炮声在耳边轰鸣，222口径的榴弹炮以每分钟五发的速度向对方阵地倾泻炮弹，榴弹如雨点般降落在敌人的头顶，在第一时间，造成了最大程度的伤亡。
这是49军10师23旅的独立团最后能扼制敌人进攻脚步的武器，不惜一切代价疯狂炮击，封锁敌人进攻路线。
“轰！”靠近南端的一个榴弹炮炸膛，离榴弹炮最近的三个士兵当场被气浪掀翻，钢铁炮管前段扭成了麻花形状，乍一看，还挺像一朵绽放的向日葵。
倒地的三个士兵再也没有起来，他们的尸体上插满了钢铁的碎块。
但是没有士兵停止炮击，只是在发射的间隙立刻用大量的水冲洗炮管，白雾升腾，炮管冷却了下来，士兵们以这种古老的方式降温。
大兵登上了飞机，展开了飞行板和仪表开关，迅速校对完毕，随即启动引擎。
他向下拉动操作杆，旋转翼并未到达标准转速，但是士兵强行让它起飞。因为，炮声停了。
独立团不是炮兵团，榴弹炮只是对于己方士兵的打击进行辅助，真正依靠的还是士兵手中的武器，所以榴弹炮的炮弹库存并不丰富，刚刚的地毯式轰炸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库存。
连炮兵营的士兵也端起来枪，上了刺刀！
士兵不想看了，他调转了机身驶离这里。他紧紧抓着操作杆不敢去看，他生怕一回头他就会看到密密麻麻的‘泛联合’士兵，生怕一回头就会看到迎着子弹向前冲锋的兄弟，生怕他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咆哮着重新加入战场。
他不能这么做，他要履行对参谋长的诺言。
冲锋号角吹起，这是帝国的冲锋号，亡命之徒率领着700人向数以万计的敌兵发起最惨烈的冲锋，亢昂的喇叭声淹没在层层的硝烟里，喊杀声愈来愈远。
但是士兵的耳朵里那些砍杀声却越来越大。
与之，还有眼眶，不知为何，模糊了起来。
他拿起了对讲机，对着里面说道。“这里是104号阵地！总部，收到请回话！这里是104号阵地！收到请回话！”
“总部收到，请讲。重复，总部收到，请讲。”有些沙哑的女性声音从对话机里传出，炮火在耳边震动，对讲机里不断的发出‘沙沙’的声响，看样子波长十分不稳定。
“这里是104号阵地，49军10师23旅的独立团的驻地，‘泛联合’已经冲上来了，我们决意发动反冲锋。”士兵点下飞机上一个按钮，天蓝色的按钮。这是帝国最新的科技，可以直升机全自动无人驾驶，起降。
“请保持编制撤退，无论如何请保持编制。”女性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焦急。“请固守阵地，支援马上就会到。”
“来不及了。”大兵苦笑的对着对讲机说。“我们没有弹药了。”
我们没有弹药了，这句话多么的绝望啊。是啊，支援就快到了，固守住阵地就好了，可是我们没弹药了，怎么固守？如何固守？
我们只有用肉体去冲锋了啊！
对讲机那边一阵沉默，随后再度响起。“大兵，我是施奈德少将，如你所说，你们没有弹药了，但是援兵至少还需要三十分钟，我们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你有什么话要说么？”声音换了一个人，是个沉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大兵知道，这声音他听过。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将军。”大兵咬着牙说道。“请务必赢下这场战争！”他脱下了头盔关闭了对讲机，然后从兜里把录音笔掏出来，放到了芬得利的手中，扣紧手指紧紧握住。他还在昏迷着，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抱歉了参谋长，这个诺言，我不准备履行了。”大兵背上伞包，什么武器都没有带，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刺刀。
说完，他跳了下去，跳入了硝烟与战火之中。
对讲机再也没有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