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全武道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追求，更何况龟丞相连人都不算，顾明何必徒费唇舌，就算心中再腹诽不已，他也没有提醒的念头，人妖殊途，未来注定顾明要走上降妖伏魔的道路，说与不说，却还是作罢为好。

  不过当顾明从龟丞相手中接过玉瓶，将其打开，一道熟悉的气息从瓶内溢散出来。

  “这道气息是？”顾明蓦然心中一动，面上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玉瓶之中的气息的确很熟悉，确切地说，是比他印象中更加得浑厚，可是，他很肯定，这溢散的气息的的确确就是天池中的黄泉气息，他借助天池之水得以真正踏上武道之途，对其可以说是记忆中十分深刻。

  接着，那冰冷的寒气也微微透出，顾明尚未及近，肌表就微微感受到寒气凌人，却是比那天池之水更加霸道。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面色已然恢复如常，顾明有意试探，旋即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微微皱眉问道：“这就是忘川河水？怎么这般冰冷？知晓其来历么？说出来给我听听！”

  这龟丞相存活久远，知晓许多已然鲜为人知的秘密，但老朽老朽矣！和人族的老夫子一般，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说教，平日里那些海龙一脉的后辈也曾有时常向它请教的，可龟丞相那不厌其烦、滔滔不绝地作风，令不少后辈厌烦它，渐渐向它请教的人越来越少。

  可是这个人族竟然向它请教了，虽然语气态度不太好。

  “没关系啦！”龟丞相暗暗想到，心中大度地原谅了顾明，“愿意向本龟请教的都是可以宽恕的。”

  见到龟丞相脸上变化着各种丰富的表情，顾明似乎觉得触碰了某种禁忌，会产生某种不妙的后果。

  他正想开口，龟丞相已经两只蛇瞳般的眼珠冒出闪闪金光，微微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向顾明娓娓道来……

  …………

  “这个过，过，说重点！”

  顾明现在很确定，他错了，不该问这只老海龟的，当龟丞相喋喋不休地从忘川河起源说起，不时穿插着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顾明已然是后悔不已，他竟然不慎放出了一个话唠。

  若不是他只听有用的，一再打断龟丞相的思维发散，将那些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省略，令龟丞相未曾吐出废话便腹死胎中，恐怕说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好了，我了解了，现在，给我闭嘴！”顾明擦了擦额头上泛出的水迹，为龟丞相的演说划上了圆满的符号。在顾明凌厉的眼神注视下，龟丞相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可就在近处的顾明还是听见它悄声嘟囔，“太不尊重知识了！”

  顾明眼角不由跳了几下，青筋微微鼓起。不尊重知识？你这分明就是唠嗑！给我见鬼去！

  事无巨细的讲述确实很恶心，但也让他弄清了黄泉与忘川河的渊缘。

  黄泉亦是忘川河，是忘川河的尽头的一种称谓，诸天万界的生灵肉身消亡后，非修炼者，如凡人、野兽等等，以阴魂漂入忘川河，一切皆忘，洗去前尘，修炼者以修为论，越是强大，则形成的神魂越强，能在忘川河中，记忆不被冲刷掉，直到忘川河尽头——黄泉，由彼岸花刷去罪孽和记忆，所有阴魂和神魂的归宿，都是变成一张白纸轮回转世。

  顾明听完这些后，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可心底却暗暗发凉，那传说中的黄泉已经涸竭，不然雪莲峰的祖师怎么会在殷监墟内寻得彼岸花？可既然如此，那现在忘川河的尽头在哪里？世间的轮回还存在么？如果存在，又是谁在主持轮回？

  一想到轮回被人把持的后果，顾明心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

  又看了一眼龟丞相，显然连妖魔族的诸多庞大族脉，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同样没有发现轮回的尽头出现了问题。

  “不，也许妖魔族有人知道，甚至各大种族都早已知晓，只是阴藏的黑手太强，亦或是各族皆是黑手中的一个，”顾明想到这里愈是不安，忽然想到雪莲峰祖师从殷监墟内得到了彼岸花，发现了黄泉枯竭的情况，可这般大事，却从未传出过，若不是顾明从小芸口中得知此事，根本联想不到这么多！

  知晓的越多，将这层层笼罩的迷雾拔开后，反而见到了更大的恐怖。若真是想像中的那样，恐怕会成为毁灭诸天万界的导火索。

  顾明摇了摇头，就算正如他所想，却也不是现在的他能阻止的，恐怕在之前遥远的岁月中就已经发生了，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如果不能离开这里，我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孤老于此罢了。”顾明如此一想，倒是放松了许多，将脑海中的那点担忧藏进心底。

  回过神来见龟丞相的脑袋正往他脸上凑过来，猛地吓了一跳，一爪扣住龟丞相的颈部，“你做什么？”

  龟丞相满脸无辜，不住地翻白眼，“松……松开，咳！要断……气了！”顾明这才发现快把它掐断气了，旋即松开手来。

  “咳！小子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龟丞相揉着脖子，一脸痛苦，它要是再被抓几次，估计就破皮了。

  顾明森然道：“你这龟公，谁允许你靠这么近的！我怎知你是不是想害我！”

  “你，你还敢骂本龟！”龟丞相呼天抢地，“若不是看你发呆，想提醒你忘川河已经出现了，本龟才不靠近你们人族那丑陋的嘴脸。”可心下也有些发虚，刚刚的确它也起了动手的心思，可惜顾明太快回过神来，错过机会了，当然它可不敢承认，至于“敢做敢当”，那是人族的规矩，用不到妖魔身上。

  “哼！”见龟丞相眼中躲躲闪闪，蛇瞳咕噜咕噜打转，顾明才不信它纯粹一片好心，不过，他转过头看向一旁，在他手中的玉瓶，一丝白气冒出，与空中半隐半现的河流融汇在一起。

  这条河流，就是传说中，诸天万界亡者的通道，轮回的前途——忘川河！

  “小猴子！”顾明对猕猴群内的小猴招了招手，“我要走了，记得让猴群另找安全之处，我会将这只老龟带走，你们趁海龙一脉发现前赶紧迁移！”小猴同样唧唧吱吱回应，招手送别。

  龟丞相听到说要带它走，顿时感觉不妙。

  “走吧！”顾明一把将欲哭无泪的龟丞相抓起，丢向忘川河，接着双足一蹬，猛地“咚”地一声，翻身跃起，落到刚从忘川河内冒起的龟丞相背上。

  “不要啊！本龟不想离开妖冥界啊！”龟丞相呼天喊地，惨叫连连！

  却见顾明将玉瓶一盖，顿时间周围的色彩全部褪去，变成了黑白世界。

  “行了，不带上你，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到了人族的界域，我自然放你离开。”旋即顾明又是森然一笑，“若是骗我，那便先拿你陪葬！”

  良久不见回应，顾明的笑容渐渐消失，一丝难看的铁青之色升起。

  “你莫不是骗我！”一声怒喝道。

  龟丞相吓了一跳，接着有些郁闷道：“本龟没骗你，不过……忘川河水只能将忘川河显现出来，却没有办法出去。”

  “看样子你应该有办法吧！？”听龟丞相语气中虽有郁愤之音，却无绝望之声，顾明淡淡道。

  龟丞相骄傲地一仰脑袋，“这是当然！本龟是……”

  话音未落，旋即被顾明往头上一掌拍了它一巴掌，“你果然不安好心，好在我把你抓了进来，不然我还真是自绝死路了。”

  龟丞相这才想起顾明差点被它坑了，不由讪讪地笑了笑。

  顾明这时才仔细打量起这忘川河来。忘川河在外看时，似乎鬼气森森，死寂非常，散发出一股又一股生者莫近的冰冷，可入了其中，原本在小世界中的杨柳依依、绿树红花等等一派春景尽皆失去了颜色，变得隐隐约约，只能大致看清周围的轮廓，反而死寂的忘川河变得绘声绘色，仿佛尘间中的一条经过黄土高原的长河，呈现出裹涌沙土的黄色，滔滔不绝，奔流不息！

  “这？这还是忘川河？”顾明试探地伸手下去，他一直以来认为忘川河水乃是冰寒彻骨，可现实是，触到忘川河时仅仅是感觉微微有点稍凉，与平日见到的河水并无两样，甚至还有些舒爽感。

  “当然是忘川河，不过本龟告诉你，注意周围的景观，小心错过人族的地盘，还有你要遵守承诺啊……”

  龟丞相低沉不过一刻，又变回了那话唠的本色，喋喋不休地在顾明耳边唠叨。

  顾明无奈极了，数次打断它，叫它闭嘴，可过了会儿，又死灰复燃，继续说了起来。

  被烦透了，心里一股无名火在燃烧，忽然他想起来了，这老海龟说了那么多、那么久的费话，却都没提到怎么离开忘川河。

  旋即他再也压不住怒火，喝道：“够了，尽是费话！”

  见龟丞相似乎被震住了，顾明平息了一下愤怒，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先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从忘川河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