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马行空
摇曳不安的灯影下，那半截箭杆仿佛活了一样，忽明忽暗，上下窜动，显得非常的怪异。
虽然不排除其他可能，但此刻，山羊胡子精瘦的脑门里十分精准地选定了一种可能。
无论是空气中残留的刺鼻火药味，还是碎木烧灼的颜色和深度，以及这半截扎入木片的箭杆，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轰天雷！
没错！可以绑在弓箭上使用的轰天雷！
而且，对方一定是伽蓝城的人。
这种威力巨大的黑火药，其配方和制法只有他们的城主掌握。
自从十年前的一场争战中首次出现，制作这种火药的秘方一直保藏在城主薛序春的府邸之中，从未外传或被盗。就算这次借助魔界之力攻下了伽蓝城，也未能抓到薛家的掌门及其子嗣，更没有找到梦寐以求的秘方。
山羊胡子略带兴奋，当然更多的是紧张。他唆了几下鼻子，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野狼，冷笑道：“来了！”
“嗯？谁来了？”
“哼哼，大人要找的人。”
……
就在六个锦衣人聚在一处的同时，长街这头的屋墙背后，松石二老也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些人的穿戴非常眼熟，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来自西边八百多里外的白鹿城。以前曾随同城主薛序春去拜访过那里的剑宗，名叫鹿子坤。鹿的手下都穿着这种暗红的锦衣，胸口一团白底补服，上面绣着不同的标志，同时腰间佩戴一块方形铭牌，代表对应的身份。记得当时，鹿子坤还为自家子女提出过婚约，但被薛家掌门当场婉拒了。为这个事，双方好像闹得不太愉快，他们也早早结束了行程。
白鹿城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他们攻入了伽蓝城，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罪行？如果是这样的话，薛家掌门及一家老小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惨遭荼毒？
一连串的疑问，走马灯似的在二老的脑海里旋转，同时也促使他俩非常默契地抽出长剑，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旁边的杨傲、薛雨见二老默不作声持剑在手，都是心领神会，悄悄捏紧了无锋断刃和玄骨折扇。藏在最里面的张伯与杨若晴见状，也知道来者不善，双双摒住呼吸，不禁往墙角的黑暗里退了好几步。
可就是这几步，因为过于慌张，不想被自己绊住了脚，“哎呀”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那几匹骡马本就因为天黑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能竖着耳朵，冷不丁被前面吓住，都尖声惊叫起来。
“谁！”
人马这一叫，那六个锦衣人立即警觉，纷纷抽出佩剑，朝城门这边张望。这一望，六人都是大吃一惊。
远远瞧着，那关得好好的城门怎么打开了？吊桥也放下了！
“岑叔，在那儿！”
又是那个细瘦的小青年，往街头这边一晃灯笼，随即就想奔过来，却被山羊胡子拉住，喝道：“慢些！那帮人可能有轰天雷，不可过去！”
“什么雷？”
“轰天雷！一种非常厉害的火器！我们这次大老远的冲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岑叔阴了瘦脸，狠狠说道。
这句话本是提醒小青年，却无意中点拨了松石二老。松鹤年心中暗道：对啊！真是老糊涂了，我们手上有雷啊！他马上冲石仲岳挑了挑眉毛，转身从行囊里取出剩余的三枚轰天雷。
可是，只剩这三枚了。
本以为根本不会用到，所以就带了五枚，没想到这都回到家门口了，却派上了用场。
早知如此，当初出来时就该多带一些，唉！
松鹤年暗自懊悔，同时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身边没火！
最近的一处火源，距离藏身之处大约二十步远，而且必须穿过街口。这就意味着如果要去引火过来，势必要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中。石仲岳也看出了问题，抹了抹额上被汗黏住的花白头发，一时没了主意。
张伯被杨若晴搀扶起来，也不清楚松石二老愣愣的什么状况。后来看清松老手中的红纸筒，就是刚才绑在飞箭上的厉害火器，仿佛明白了，立即去行李里翻找火石。
是的！生火！快生火！
这边一班人隐在黑暗里忙着打火石，那头的六人也是慌出了一身汗。
领头的岑叔也不知对方什么底细，冷着脸发出一串指令：“细毛，你小子跑得快，赶紧回府里报告，多叫些弟兄来！七斤，六斤，你们两个上去探探虚实！明仔，光头，你们跟我一起！”
细毛就是那个瘦小的青年，闻言兔子似的拔腿就往街后跑。七斤和六斤，那两位黑胡子大汉，得令也不多话，提了长剑往街头这边快步逼近。
约百来米的距离，几乎一口茶的工夫就能到头。可是张伯慌里慌张，加上夜黑风高，那要命的火石打了数次也没能引出火来，已急得一头冷汗。这种场景，只能用“焦灼”二字来形容。
杨傲和松石二老看迟迟打不出火，不由握紧剑柄，暗注力气，打算与来犯的大汉面对面来场比拼。毕竟，虽然对方来势汹汹，人也不多，以五星剑师的修为，应该不难抵挡。
就在这紧要关头，就见一道青影从身边晃过，却是薛雨又使出那神出鬼没的怪招，一转眼已冲到长街对面！
七斤和六斤都被前方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停下疾驰的脚步，互相对视了两眼。
——那是什么东西？怎的飞速一晃？
还没缓过神，眼前又是一晃！而且这一次，除了那道如蛇的青色长影，好像还有一条明黄的火线？
松石二老见薛雨眨眼之间已走了一个来回，冲到对面取回了火源，不禁面露喜气，暗中赞道：不愧是薛门之后，这招“天马行空”，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天马行空，乃是伽蓝城薛家秘传的奇术之一，主要通过玄之又玄的独特步法，瞬间移动身形，出现在对手完全料想不到的地方。这一招术，可与“青蛇吐信”的手法结合起来，形成出奇制胜的杀招，就像此前薛雨打断黑虎堂张兴、魔花妖女那两根手臂一样；当然也可以单独使用，正如现在这样。
火源既已取到，自然不需客气！松鹤年挑起八字白眉，接过火布条，拿了一枚轰天雷就要引燃，却被一旁的杨傲抬手拦住。
“松老！”杨傲压低了声音，“这个东西，还有多少？”
松鹤年愣了愣，竖起三根指头。
“就三个？！那要省着点用啊！你看见没，他们已经回去喊人了。”
“哦！”松鹤年暗道怎么一兴奋昏了脑子，把这茬给忘了呢？但不知后面还有多少援兵，这三枚轰天雷顶不顶得住？
杨傲同样有些担心。
刚才射出轰天雷，的确是打草惊蛇，引来了对方，但看样子这个“草”打得不太妙，因为“蛇”根本就不止一条；而且，更让人担忧的是之前在城头频发冷箭、斩断绳索的神秘人，那家伙——或者那两个家伙，自从杨薛二人翻上城垛就离奇消失了，万一此刻躲在暗处再来一发，也是非常难缠……脑子里正想着，那七斤和六斤已经奔至街头。
说时迟、那时快，松石二老也不出声，从暗处急冲出来，拦腰就是一击！
“哎？！”
两名黑胡子大汉见寒光一闪，剑气已突袭到身前，忙挥剑去挡。
双剑相交，爆出一串火星，四人的臂膀都是一紧！
手中的灯笼乱晃，仅仅一个照面，大家都看清了对方，也暗知各自的剑力修为。
哪能这么巧？不多不少，都是五星剑师！
好吧，既然旗鼓相当，那就全力一搏了！双方谁都不说话，未等前招使尽，纷纷连手刷出数剑。只听叮呤当啷一通脆响，狂舞的剑气，飞窜的火星，飘动的白须，以及那两只灯笼、四道身影，一时间搅成了一团，根本分不清你我。
这里松石二老与黑胡子大汉各舞长剑，斗在一处，随后的岑叔三人也已赶到。但见四位打得难舍难分，一时也插不上手，都持了灯笼和长剑围在外面。
三人正在虎视眈眈、伺机出招之际，却发觉街头的墙后忽然闪出一道长长的青影，转瞬间就已冲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