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武林大会 二
这就够了，杨言心道，若是十成，反教人生疑，八成，刚刚好。
果不其然，便是一直有心同李挺抬杠的郭二堡主都严肃了起来，广云子更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既是真图，为武林秩序计，就更不能落入无忧阁之手了。”
青云山掌门开了口，份量当然有所不同，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喊着要清算无忧阁的人越来越多。
就在此时，丐帮帮主费通却站起身，拱了拱手开口道：“诸位同道，可否听我费某一言，虽然宁公子证实了此图极有可能是清雨图，但那些杀手衣服的纹路就断定是无忧阁暗焰堂所为，会不会有些草率？”
陕南一阵风风世虢却粗声粗气地接口道：“无忧阁在江湖上血债累累，这般残忍的手段不是暗焰堂下的手还会有谁？”
“话不能这么说，”费通有些生气，“先前楚空那厮的确是张扬无忌，但自打杨言登位，就不曾与我正道起过一次冲突，这般公然灭门的行径实在与那杨言平日的作风大相径庭。”
“这倒是真的。”一直未曾开口的峨眉派掌门了空师太点了点头，“我峨眉派与那无忧阁同在蜀地，这两年来，杨言的确不曾刻意滋事。”
“哼，那妖女只是这几年消停了而已。她当年清理门户的时候手段是何等的酷烈，不但下令将楚放的心腹灰影堂堂主赵峥当众鞭挞至死，转身又把人家一家二十多口尽数屠尽，还有其他那些个与她作对之人，哪个不是死状惨烈。她这几年不曾动手，只怕是另有图谋，在清雨图这等武林至宝面前，可不就露了本性吗？我前几日还收到消息说，那妖女甚至将她恩师尹见月都关了起来，这般欺师灭祖之辈，做出什么事来也不奇怪。”风世虢一脸的不屑，刚刚平息一点的议论声又起来了。
“师太慈悲心肠，莫要被那邪门歪道蒙蔽了才好。”端木腾一派好心地劝道。
“阿弥陀佛。”了空师太叹了口气，到底放弃了争辩。
费通却没打算就此罢休：“那杨言固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此事疑点颇多，若不查个清楚便贸然大动干戈，实非我正道所为！”他顿了一下，又道，“有些人着急着跟无忧阁动手，莫不是另有什么小算盘吧？”
“费大胡子，你什么意思？”风世虢当即就红了脸。
“字面上的意思。”费通把玩着手里的打狗棒，轻描淡写地回道。
风世虢蹭地就跳了起来，刷地一声抽出把两尺来长的戒刀，刀尖直指费通道：“费大胡子，你不给我把话说清楚，我今天跟你没完！”
费通握了打狗棒，冷冷地起了身。
风家的好手和丐帮的兄弟也纷纷亮了家伙。
杨言是最清楚风世虢心里的小九九的。他风家因靠近蜀地，与无忧阁多多少少有些利益冲突，此番如能借机削弱无忧阁的势力，他风世虢自然是乐见其成。倒是这位丐帮帮主，虽然一把胡子生得糙了点，倒还算是个明白人。
正剑拔弩张，那宁逸桓却在此时开口道：“费帮主只道别人有小算盘，自己又是否真的不偏不倚呢？”
“你什么意思？”费通眯了眼。
宁逸桓淡淡一笑，也道：“字面上的意思。”
风世虢也不是个傻瓜，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我说呢，费通，你一再帮无忧阁说话，莫不是也有鬼？该不是你费大胡子看上了杨言那小妖女吧？”说罢，与一众风家的好手哈哈大笑。
“你放屁！”饶是费通老江湖了，这般被人取笑也涨红了脸，手腕一抖，打狗棒便宛若游龙般地粘了过去，直指风世虢的檀中穴，那风世虢身为风家家主也非等闲之辈，应变极是老道，身子一侧挥刀轻轻一挡，手腕一翻，顺势便斜劈了过去。那费通变招更是飞快，小步一让，一个起跳，便是一记棍击狗头，风世虢急速收刀，却是一招引雷劈迎了上去，“当”地一声，两人运足内力，兵器撞在了一起，却是飞快地分开，各自退了几步，怒目而视。
在旁人看来，不过一个眨眼，修为差的甚至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人却已拆了三招，不愧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应变之机敏令人叹服。
“阿弥陀佛，”圆痴大师一个箭步跃到了两人中间，“费施主，风施主，两位稍安勿躁，不过是商讨而已，何必因为小小口角就动手呢？”
老和尚的身形摆得很明显，两人若是还要打，他灵台寺就要动手了。
李挺也站了过来，道：“风兄，费兄不过是想将事情弄明白而已，并无他意；费兄，风兄向来口不对心，刚才口不择言冲撞了费兄，我代他在这儿赔不是了。”说着，又赶紧向风世虢使眼色。
费通身为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武功不说是天下第一，但也绝对在江湖十大高手之列，风世虢的风家三十路风雷刀法虽然精妙，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在费通那里也讨不到什么好，更何况刚刚那般出言羞辱，搁在往常，不死不休都是有的。两相一比较，发现拼下去不划算，他便没好气地开口道：“罢了，刚才我老风说得的确有点过火，对不住了。今儿就卖圆痴大师和李门主一个面子，不跟你计较。”
费通“哼”了一声，冲着圆痴大师拱拱手，也坐了回去。
待圆痴大师回了座，李挺便道：“诸位，虽然此事尚有些疑点，但毫无疑问，无忧阁的嫌疑最大，且清雨图很有可能就在无忧阁的手中，当然，若是贸贸然打将上去，也显得我们不够公正，虽然他无忧阁不仁，但我们武林正道却不能不义，我建议，咱们不妨来个先礼后兵，如果无忧阁给不出个说法，我们这么多人，势必要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群豪纷纷应和。
李挺又道：“此事因我正气门而起，若是诸位武林同道不介意，我李某愿意担这个先锋官。”
“我们听李门主的。”也不知是谁在底下喊了这么一嗓子，倒是引来不少赞同之声，正气门这些年俠名远播，对李挺有好感的人不少，一时间，颇有些拥戴李挺直接做武林盟主的架势。
可惜屋内响应者寥寥，大派掌门主事们都不表态。
终于，漕帮大龙头程淼打破了沉默：“李兄弟的正气门与我漕帮多有往来，我老程在这说句公道话，李兄弟行事一向公正，更是天生一副侠义心肠，我看……”
“蛇无头不立，”程淼话未说完，不知哪里一个大嗓门打断了他，“李门主作这个先锋官我们兄弟们自然是没有意见，但这最终掌事的也得有个说法吧？”
李挺先还笑容满面的脸登时就有些僵了，未及琢磨应对，就听得又一人接口道：“没错，若真的动起手来，总得有一个大家信服的人来分派活计吧。”
“就是，说句不好听得，寻回了清雨图后，这图中的好东西怎么个分派也得有个说法吧？”
“说得是啊，这无忧阁可不是什么善茬，到时候兄弟们拼了老命把图抢了回来，总得让人沾沾光吧？”
“没错，明人不说暗话，此事若无个德高望重人人敬服之人来做主，大家又怎么能心服呢？”
既然有人厚着脸皮起了这个头，群豪便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李挺心里差点没呕出血来，从来江湖上围剿歪门邪道，无名小卒们都是摇旗呐喊得多，真刀实枪得少，动起手来还不是大门大派出力，便是瓜分战利品也没这些小门小派什么事。现在倒好，自己算定了大人物们拉不下脸皮主动提，倒是这群凑热闹的讨论地煞有介事，仿佛清雨图已经让他们抢到手了似的。
杨言心里那笑，昨儿晚上秦悠然就来跟她说了这安排的，想不到今日这效果居然这么好。
“别说，外头这位兄弟说得还真有道理。”郭二堡主一见有人把丑话前头说了，阴霾着面色也忙不迭开了口，“依我看，的确得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之辈来领这个头才好。”一双鹰眼明显有几分得意的扫了李挺一眼。
“说得不错，”费通也是满面笑意，“灵台寺方丈圆憎大师素来备受敬仰，灵台寺在江湖上又一直有公正之名，我看，这个领头人就劳烦圆憎大师吧。”
“阿弥陀佛，费施主言之有理。”峨眉派的了空师太也表示赞同。
“圆憎大师德高望重，正是不二人选。”长风镖局的总镖头盛浔也表了态。
可惜，灵台寺却不接这个茬，只见圆痴大师起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代方丈师兄先谢过各位武林同道的厚爱，只是我灵台寺毕竟是方外之地，修行之人本该六根清净，更勿论轻涉这等事宜了。”老和尚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末了，话锋一转，“不过，若无忧阁当真是杀害这位陈施主的家人的凶手，我灵台寺上下愿助陈施主一臂之力，向无忧阁讨这个说法。”
当真是高风亮节，一旁几乎被人遗忘的陈倚再度红了眼眶，连忙施礼道谢。
“青云山与灵台寺从来并称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广云子道长若愿意挑起这个重担，相信没有人会有异议的。”华山派与青云山一向交好，灵台寺拒绝后，陆掌门也不出所料地举荐了广云子。
“陆兄折煞贫道了，”广云子毫不犹豫地推辞道，“贫道接任掌门不过寥寥数年，资望远不及在座的各位同道，实在难堪大任。”
灵台寺和青云山都拒绝了，底下一时也没了好人选，叽叽喳喳胡乱推举什么的都有，然而各门各派都有弟子，相互之间恩情友情又盘根错节，推来推去，竟没有一个能让绝大多数人信服的人选，甚至有个愣头小子喊了一句“既然没人肯做这个领头人，干脆我来好了，绝对的公平公正”，引来一片哄笑。
正不知所谓，不知哪一个人大声道：“这般磨蹭下去，几时才能有个结果？咱们江湖好汉以武立身，为什么不以武功高下来定个结果呢？”
好些人顿时眼睛一亮。
“只是，在座的好汉众多，若是一一打过，实在耗时耗力啊。更何况，高手之间，实力相差甚微，只怕短时间内也难有胜负。”长风镖局总镖头盛浔摸了摸下巴，开口道。
“当然不能一一打过，依我看，不如各门各派选一位年轻弟子出来比武，点到为止，哪家的后辈赢了，便由这家的掌门做领头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端木良是年轻一辈的翘楚，端木腾的这一提议怎么看都存了点私心，可又挑不出理。要知道，一个门派在江湖上能否长久立足，撑门面的感受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传承，一个门派有没有底蕴，就看能不能挑到资质上佳的弟子并将其教养。灵台寺与青云山之所以有今日之地位，也正是因为这两派代代承继有序，高手层出不穷。世家大派就是因为后继无人而渐渐泯然于世也不少。远的不看，往近里说，衡山派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三十年前，一场内斗使得派内优秀的年轻弟子死伤殆尽，曾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衡山派便再没有缓过气来，就此一蹶不振。
“这个法子好。”风世虢率先表示赞同。紧跟着，华山派、峨眉派、上官世家，乃至一直逮着机会就与李挺唱反调的无双堡郭二堡主都表示了同意，便是失落如李挺，也咬牙答应了，待广云子和圆痴大师都点头并谦虚地表示可以让派内后辈凑个热闹后，比武这事就这么愉快地定下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武林大会不比武还能叫武林大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