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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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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毛竹村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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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窄道并非太长,但李茗彤与李久久姊妹一路有说有笑,或侃侃而谈,或嬉笑嗔怪,时谈风土人情,时论天下大势,大至浩瀚宇宙,小至一粟尘埃,实与游山玩水无二。

  长不过四里的窄道,竟也教她们走有刻许。

  谢无烟当然无所谓快慢,他一直都在走着。

  对于他而言,每一条路,举无尽头。既无尽头,何谈快慢?

  然而听着一路上充满朝气的笑声,谢无烟回想起了无数条曾独自走过的路,他第一回,想到自己是否太孤独了。

  这奇怪的念头,也只在谢无烟的心中闪了一下。因为这条漫长的石道,已至尽头。

  “路也有尽头么?”这也是他第一回,有了这样的疑问。

  路有尽时,但他的孤独,或许永无绝期。

  毛竹村是江安县内的一个小村子,但见村内房舍低矮,错落有致。

  是时正值日中,村民理应在田间劳作,但路过的那一亩亩肥沃的农田却无人耕作,十里之内,寥无人烟。

  不知不觉间,谢无烟已行至成排的屋舍前,七八间由毛竹所造的竹屋皆是门扉紧闭,莫说是人声,竟连鸡犬声也无。

  谢无烟的左脚向前踏有一小步,随后,他的右脚被他缓慢的拖动,渐与左脚平齐,道:“但愿能寻得几瓮好酒。”

  然而,每间竹屋皆是空空如也,任他翻来覆去遍地寻,徒惹得一身灰。

  但见谢无烟从最后一间竹屋中走出,叹了口气,自语道:“理应明白,似此类既无机关,且无人把守的地方,断无藏宝也。”

  方是时,李茗彤与李久久二人,正自慢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无酒邪?”李久久见谢无烟在一间竹屋前摇头叹气着,即便走将过来。

  谢无烟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道:“你看,葫老哥空荡荡的。呵,我比他还要空荡荡。呵呵,空荡荡。”

  李久久沉吟有顷,道:“如许偏远的小村子,通常而言,不可在短短十年间,便无一人居住。”

  李茗彤转了下眸子,道:“可能仍有村民在呀?只是我们未见而已。便如同月亮上的宫阙,我虽观之不得,但我始终以为它存在。”

  谢无烟愣怔有顷,方道:“类似的话,我曾有闻。”

  李茗彤眨了下大眼睛,道:“然后?”

  “我扇了他一巴掌。”谢无烟从腰间取下酒葫芦,放在头顶,即向不远处那一间独立于溪边的竹屋走去。

  他一瘸一拐着,头上的酒葫芦摇晃不已,似乎随时可能坠落。

  李茗彤嘻嘻哈哈笑了好一会儿,随后又咳了几声,方道:“尤欲见见那人。”

  未几,谢无烟则至那间竹屋前。

  竹屋门扉轻掩,似可从缝隙中窥得一个胖胖的身影,但也仅此而已。

  谢无烟那双柳叶眼中的灰芒陡长,转瞬间便落在了那人的背上。

  那人肥硕的身躯忽然微颤一下,但闻那人叹道:“本王不敌。”

  与他面对面的别一人却把目光凝在了门扉的缝隙间,道:“呃,胜的不是我。”

  此二人正是冥府泰山王董与红梅寨四当家冷四。

  谢无烟抬脚踹开竹门,呵呵笑道:“你们在赌什么,胜者可有酒?如果有酒,我也来参与一脚。”

  泰山王嚯嚯笑道:“本王本来欲逃之夭夭,但冷四当家追逐不休,实不由本王溜。于是本王问他:‘你善何事,本王与你赌一赌,倘若本王得胜,莫再追逐我。’他道:‘定。’因此,本王则与他四目相对,若谁脸上有一点动,则当谁负。我与他自丑时比至午时,久久未分胜负……”

  谢无烟笑着打断道:“如此,你当赏我一壶好酒。如果不是我,你哪有此刻的闲暇?”

  泰山王肥厚的面皮忽然颤了几颤,道:“你向来偷袭本王,使得本王如是颤了几下,然而本王尚未领略其中奥妙,目下正好讨教几招。”

  音声方绝,倏见泰山王扬起肥硕的右掌,只一瞬,便拍向谢无烟的肩头,竟是不可思议的灵活。

  谢无烟左肩微沉,右掌陡然扇向泰山王的手掌,同时右脚抬起,踹向泰山王的腰腹。

  “轰!”两掌一碰,顿时爆出一声巨响,两股真气爆裂开来,将两扇竹门倏忽合上。

  泰山王若是生受这一脚,凭谢无烟那重逾万斤的脚力,足以踹飞泰山王数丈远!

  但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谢无烟那疾如风的脚竟为泰山王的厚肚皮所吸!

  泰山王的左掌猛然下劈,势如落雷!

  谢无烟双目一凝,灰芒陡隐,紧接着,那股奇异的真气倏然行至右脚。

  陡然间,泰山王厚厚的肚皮被一股奇劲震荡撑开!

  “砰!”的一声,竹屑四溅。

  谢无烟才倒飞落地,便又扬掌拍去,恰是在泰山王旧力乃去、新力未生的紧要关头。

  泰山王不及躲闪,于是急扬右掌,悍然硬接这似可拨开万里江河的一掌!

  须臾,双掌相对,万籁无声。

  少顷,只听见“轰轰轰!”连声爆响,以竹叶编制的屋顶瞬间掀起,扶摇而上,不见踪迹。

  阳光直泻而下,照亮了竹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二人的手掌仍未分离,竟自比斗“气势”。

  凡物,皆有其势,此气势,即是体内真气的强弱、多少。

  泰山王起初尚能与谢无烟不分高上,但对方的真气诚实古怪,竟能上下振荡,忽快忽慢。这使他只得分气缓和震荡之劲,时间一久,则落下风。

  泰山王心知不敌,陡然扬起左掌,使出独门掌法“泰山掌”中的一式“拨云见日”,但见去势沉缓,宛如巍峨泰山,徐徐挪去。

  谢无烟扬起右掌,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扇去一掌,刹那间,两掌相接,惊起千层浪!无数气劲翻涌连连,但闻嗡嗡数声响,竹门随即爆裂,消散殆尽。

  泰山王使这一式“拨云见日”时,九分皆守,惟有一分为攻,因而收力快极,再则借谢无烟沛然无俦的掌力,在真气相冲撞的一瞬间,即见泰山王肥硕的身躯倏忽倒飞。

  “几位客人,你们便在这孤独寂寞的村子里肆意游玩,恕本王不再奉陪,嚯嚯嚯……”

  在泰山王说话之际,墙已被他撞开个洞,随后,但闻扑通一声,他的笑声即见没,不止如此,竟连他的气息,也倏然不见。

  “……每个打赌的人,总是说说而已。”冷四喃了一句,便朝门口走去。

  “呵呵,并非如此。”谢无烟伸手拦住他,“依他所述,他只说他胜如何,未说他如果负,又当如何。”

  冷四顿住脚步,喃喃半晌,方道:“说者远比听者有利。”

  谢无烟笑了,道:“你既知此理,怎的不言?”

  冷四道:“我……呃,我不知道说。”

  谢无烟道:“如果我有事问你,也是白问?”

  冷四点头道:“可能。”

  谢无烟挑了下两条细长的眉毛,道:“可能?”

  冷四道:“如果投机,我的话会多一点。”

  谢无烟笑了笑,道:“可有饮酒?”

  冷四道:“无。”

  谢无烟叹了口气,道:“不投机。”

  冷四道:“哦。”

  恰在此时,李茗彤与李久久相携而来,但见竹屋内形势冷然,且向来闻得激烈的打斗声,于是李茗彤随即步入竹屋,道:“谢溜烟,他救了你一命呀。”

  冷四摇头道:“是温秀。”

  谢无烟道:“谁是温秀?”

  冷四道:“我……的朋友。”

  谢无烟将目光凝在冷四脸上道:“是他从那三人手里取得解药?”

  “是。”冷四的目光也落在了谢无烟的脸上。

  谢无烟眸中灰芒陡闪,道:“他人呐?”

  冷四忽然轻叹了一声,道:“死了。”

  谢无烟楞有很久!突然,他呵呵笑了几声,但笑着笑着,竟又恸哭连连。

  鬼哭神嚎。

  起初李久久只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但随着哭声渐厉,李久久忽觉心头一颤,竟昏了过去。

  倏忽间,无数股震荡不息的真气随处乱窜,将屋内的一应物事纷纷卷飞!

  唯独冷四及其身后的李茗彤与李久久未被牵连。

  冷四的身躯微颤着,平凡的面孔上写满了冷峻,目光似已不再明亮如旧。

  “呵呵呵……!死生本是寻常事,谁教我去念成痴!呵呵,成痴,成痴呐……呵呵呵……!”

  笑声,哭声,纠缠不休,俄而远去。

  冷四似乎轻叹了一声,随即闪出屋外,飘然远去。

  真气方散去,李茗彤即吐了口血,但见她的身体摇晃两下,即便气绝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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