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曲

  “哈哈！”忽然，王建竟也大笑一声，连声道：“诚是异才，诚是异才……大师可观人相？”

  行云笑了笑，道：“君在首席，自然是大人。”

  王建不觉莞尔，又沉吟半晌，乃复道：“大师与行均大师相识否？”

  行云竟点头道：“我与他平辈同宗。”

  王建大喜，竟起坐道：“吾之宠妾徐氏素来尚佛，非常景仰行均大师，然山远路穷，实无以拜。今日若与行云大师会见，内必甚喜。”

  “佛渡有缘人，相逢即善因。”行云点了点头，“但有一言，我……”

  王建见其犹豫，连忙道：“请大师直言。”

  行云又犹豫半晌，乃道：“君眉骨圆隆，是谓‘龙颜’……”

  诸人皆知龙颜有帝王之意，一时无息。

  但见行云笑了笑，续道：“百姓一见，亦识是天子相。”

  王建面色如常，直立沉吟。

  行云又道：“既得两川，有天险为守，可以进图中原。以今之势，必也远攻近交。”

  王建道：“吾虽不识丁，亦知有‘远交近攻’之策，然‘远攻近交’何也？”

  行云道：“远者，李克用与朱全忠也；近者，李茂贞与马殷也。”

  王建道：“克用在晋，全忠在梁，去此甚远，且二者皆强，岂可攻之？”

  行云道：“攻非攻，是伺攻。”

  王建道：“请解。”

  “不必。”行云却摇了摇头，“君既欲与李茂贞交好，必度来事。”

  王建莞尔以坐，连声道：“果然，果然。”

  行云微微一笑，道：“今小僧引李茂贞之二女来是，大人有赏赐与？”

  王建微颔，随即呼道：“宝剑来！”

  未几，但见侍卫捧一方长锦盒入内，摆在了王建眼前的那张陋几上。

  “当年我统领神策军时，先皇以我劳苦，故赐此剑。”王建徐徐开盒。

  然后，一把长四尺、宽八寸、厚约一寸的重剑，被王建举起。

  “此剑名为重器，虽无锋，却有利。”王建倏然舞剑，左右官妓不及呼，即丧生。

  行云笑面以视，并不作声。

  “懿弟，不可去那边！”忽然，有人疾呼道。

  少顷，随着一阵嘻笑，一小儿奔入舍内，径向王建，“阿父，阿父！宗仁哥哥太无趣，我要阿父陪我玩！”

  王建抱起小儿，命侍卫道：“去之。”

  几名侍卫当即应命，各赍尸离舍。

  小儿睹此，嘻笑仍旧。

  王建忽道：“大师有门徒否？”

  行云笑了笑，道：“小僧奸诈愚蠢无德，又生性怠惰，万万不收徒！”

  此小儿乃是王建仲子，名宗懿，生母是王建姬妾张氏。张氏与徐氏二人，素来得宠。

  王建早已听闻行云之能，向来所为，只是亲证，而这一切，终归为此子，可惜行云并无收徒之意。

  这时，一跛足少年，拄杖入内，但见他极力躬身低头，道：“请父亲责罚。”

  王建的神色倏有不悦，随后放下王宗懿，道：“懿儿先从宗仁玩。”

  宗仁，即是跛足少年之名，而这少年乃是王建长子，小时以故不幸跛，又是官妓所生，虽为长子，不为王建所喜。

  因此，王建心中早以仲子王宗懿为承袭己业之人，这也正是王建欲请行云收他作门徒的原由。

  二子远舍以后，王建乃谓李家姊妹道：“吾请汝辈来此，一为护卫，二为婚姻。”

  李家姊妹并未答应。

  王建不以为忤，续道：“吾长子自小跛足，年虽与汝辈相若，无以约为婚姻，且仲子年幼，相去甚多……”

  “我即是小女。”李久久忽而截道。

  “哈哈！”王建忽然一笑，道：“娶女不得，只得嫁女。吾有一女将笈，可以约为婚姻，请汝等归时以告，望茂贞来年差人求婚。”

  李久久道：“父亲宠极八姊，由她告，必成事。”

  李茗彤当即接道：“我饿极，易忘事。”

  王建莞尔，道：“酉时将至，请共膳。”

  高门大院，却只寻常庐舍。

  灶火浅映，美妇无多颜色。

  “姊……姊姊。”一位美丽可人的少女喘着气道：“光图公……”

  以王建表字光图，故府人尊称其光图公。

  这位在厨舍备膳的美妇，正是最受王建宠爱的姬妾徐氏，而这少女乃其妹，因称小徐。

  王建府中只有侍卫，并无奴仆，时建有妻周氏，妾张氏与徐氏，其余幸者若干。

  周氏与张氏皆是官吏之女，出嫁时有侍女随之，而徐氏本是风尘女，与其妹相依，后嫁王建为妾，阿妹自然随之。

  徐氏年少美丽，又善解人意，甚得王建之宠，因欲以妻一侍女赐之，却拒，建无奈，只得从之。

  于是徐氏亲近庖厨，常备玉食，因益得宠。

  徐氏见阿妹头发微乱，神色娇羞，不觉莞尔，道：“有他人？”

  小徐喃喃道：“有一和尚，二书生……与、与……”

  徐氏随即会意，道：“是宗涤将军？”

  “啊！”小徐娇呼一声，低头埋入阿姊怀中。

  “你且去梳洗。”徐氏抚了抚阿妹的头发，“我去堂前迎接。”

  行云与李家姊妹随王建至此院，所见惟有庐舍，并无殿堂楼阁。

  诸人方入院，则见一女在笆篱与鸡“相斗”，竟不敌，李茗彤见此，不觉大笑，少女方知有人，羞而望，惊而逃。

  行云见状，却对王建道：“君之妾，诚是娇羞可人。”

  王建莞尔，并未答应。

  旁边的王宗涤，神色似有一点怪异。他本来欲辞，但王建既出言，奈何拒。

  及入堂前，王建谓行云道：“此院即是吾爱妾之居。”

  内里布置简陋已极，却又别有出尘之蕴。

  行云点了点头，道：“应是有缘人。”

  未几，惟闻莲步声声落，徐氏已至堂前，方欲拜，王建即前扶，后请行云入正堂。

  入席，徐氏即以酒肴未备辞，莲步才许响，便又婀娜回身，轻启朱唇，道：“妾为诸君所备，尚缺‘鸾飞凤舞’，然阿妹不适，但求一贵客援助。”

  李茗彤一听“鸾飞凤舞”，但觉有趣，随即起坐答应。

  徐氏颔首道：“请去篱中擒鸡，但须雌雄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