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途

  上世纪，五十年代：

  在大儿子出生那天，我们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可以说，那个悲喜交集的日子。

  海面上已经聚集起了大量的乌云。

  我十月怀胎已过，苍老的父亲躺在重症病房内焦急地等待着小孩出生的喜讯。

  他期望着，期望着医生告诉他，母子平安。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一层薄薄的白雾，视线渐渐模糊不清。

  我的丈夫和他的母亲，当然，也是我的母亲，我唯一的母亲，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着。

  父亲眼前的雾原来越浓，以至于蒙蔽了他的双眼。

  孩子快要诞生了，我的身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整个医院回荡着我的尖叫声。

  我不知道父亲能否听见，但他确乎是看不见了。

  “恭喜！男孩。”

  我虚脱的躺在产床上，欣慰地看着可爱的孩子，心里感到不安。

  于此同时，新生命诞生的那一刻，儿子出生的那一刻，父亲也撒手人寰。

  积累已久的乌云终归是爆发了。

  我们没有举办酒席，只是品尝着喜悦与痛苦调配的苦酒，这不好喝，超级难喝。

  可事情远远还没结束。

  大儿子四岁那年，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我看见一道刺眼的白光，光芒之下，熟睡中的儿子被一个外星人报上了飞船。

  我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浸透了单薄的布衣。

  我惊恐地跑到了大儿子的房间。

  只见他趴在窗前，好奇地望着天空，

  “没事，妈妈，外星人已经走了。”

  他回头说到。

  第二天晚餐时刻，丈夫为了让我放松，一直想方设法地逗我开心。

  “你看，爸爸是不是瘦了？”

  被逗笑的我不禁问起儿子。

  “如果他能把那只趴在他头上咬他的死兔子赶跑的话，那一定很瘦。”

  我和丈夫尴尬地笑着，毕竟他头上连根头发也没有。

  两年后，二女儿出生了。

  这是一个可爱的小天使，十分喜欢洋娃娃，在那个年代，国内的洋娃娃可以算是奢侈品。

  她三岁那年，得到了人生当中第二个洋娃娃，是远方亲戚送的。

  她拿在手里，对亲戚说：

  “安吉尔她的第一个洋娃娃厌恶这个新朋友，她会杀了你的。”

  亲戚没有生气，只是当作玩笑，没有在意。

  几天后，我们便受到了他惨死于家乡树林的消息，死相很恶心，头颅被砍下，不见踪影。

  最后在一个与安吉尔同款的洋娃娃里被发现。

  两个月后，二女儿抱着安吉尔，她站在厨房里看着我忙前忙后，一声不吭地盯着我，

  过了许久，她露出失望的眼神，无奈地问到：

  “妈妈，你还记得你是女儿，我是妈妈的那段日子吗。”

  我停下了手里的事，困惑地看着女儿，没有说话。

  她继续说：

  “还是忘了，就是在村子里面啊，那晚，我们被那群可恶的黑衣人砍死的，你怎么就忘了啊，我们不是发誓过下辈子还做母女吗。”

  看着她发红的眼睛，我只能安慰她：

  “我想起来了会告诉你的，你先去找哥哥玩吧。”

  她走了，我却越来越恐惧。

  不久后，我去打扫大儿子的房间，看见各个角落都沾有无色粘稠的液体。

  “妈妈，赶紧！”他一边吐着口水，一边说，“外星人很快就要回来了，快吐口水在家里，这样可以赶走他们！”

  当然，外星人并没有来，也不可能来。

  我和丈夫一度认为孩子们有精神病，就决定要了第三胎，不幸的是，在三女儿出生的那天，母亲去世了。

  像父亲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丈夫厌恶女孩，母亲走后，更是变本加厉。

  几个月下来就连只有一个月的三女儿都是伤痕累累，连我也一同遭殃。

  他变得蛮不讲理，暴躁如雷，好在老天有眼，他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

  他死了，酗酒而死。

  当天，大儿子指着三女儿愤怒地大喊到：

  “妈妈！她是个妖怪！赶紧把她杀了！”

  我给了儿子两记耳光。

  第二年，丈夫的祭日，我带着三个孩子来到坟前，

  只听见三女儿对着墓碑说出了她人生中第一句话：

  “权儿，我是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