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华

  华玲珑倒是极有耐心，单手挨着那柜台，斜靠着身子，宽大的衣袍套在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巴掌大的小脸上神色倒是格外淡然。

  拢芝大概是觉得第一次穿男装有些不习惯，站在华玲珑的旁侧，时不时地瞟一眼斜斜靠着柜台的华玲珑，然后东扯扯自己身上的领口，又西扯扯袖口。

  过了没多久，便见着那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又噔噔噔地下楼来了，一溜儿小跑到华玲珑的面前，喘了口粗气开口：“客官，我们当家的，请您上楼去一趟。”

  “也好，那便有劳店小哥带路了。”华玲珑这才站直身子，颔了颔首应了一声。

  “客官，这边请。”店小二向前一摊手，随即自顾自地上了前，为华玲珑带着路。

  华玲珑背着手，慢悠悠地跟在那店小二的身后，一步步上了二楼，拢芝则是跟在身后一道走着。

  小楼很安静，因为没什么客人的缘故，华玲珑上了二楼，向里走了几步，那店小二便停了下来，“吱呀”一声推开了门来，又转过头来对着华玲珑开口：“客官，您进去吧，我们当家的就在里面。”

  华玲珑点了点头，对着店小二道了句谢，随即脚步一抬，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房间布置的很雅致，从门口向里延伸着的暗红色的地毯，小巧的一架方桌，铺着纯色格子的桌布，一架大大的屏风，色彩却是极为绚烂，赤橙黄蓝四角的撞色汇聚到中心，勾勒出一朵巨大的蔷薇花来。

  玫红色的帐幔旁边，还置着一个精致华美的青花缠枝香炉，正袅袅地散着丝丝缕缕的天竺葵熏香。

  那天竺葵的熏香，带点儿玫瑰与薄荷的甜味，既可平抚情绪，也适合各种皮肤保养所用。

  华玲珑对香气很敏感，鼻尖微微一动间，便猜到了这小楼当家的，应该是个女子。

  不管，只是扫了几眼，华玲珑便觉得这房间的布置，倒是还蛮顺她的眼。

  果然，那架屏风后面，缓步走出来了一个女子，上身穿着一件木兰青双绣缎裳，配着曳地五色锦盘金彩描花长裙，大概是夜间微凉，还搭了一件镜花绫披肩，白皙的脖颈间隐约可见带着一串孔雀绿翡翠珠链，青丝间斜斜插着一支红翡滴珠百花金步摇，别着红珊瑚番莲花钗，身段妖娆，五官娇媚，看上去应该是双十年华，正是风韵正茂的年纪。

  “哟，现在的小妹妹，都爱上这女扮男装的把戏了？－”那娇媚女子走到方桌前，艳丽精致的大眼看着站着的华玲珑，咯咯地笑了笑，珠落玉盘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过一个照面就被眼前的女子识破了身份，华玲珑心下微哂，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慌乱之意，左右这女子总归不会认得她是谁。

  缓步及至方桌边，华玲珑自顾自地随意坐了下来，随即对着那女子眉眼一挑，学着那女子之前的口气回了过去：“呵，现在的大姐姐，眼力都这么好了？”

  小妹妹怎么了？可比大姐姐嫩着呢。

  那女子倒也没恼，反而盈盈地裙摆一动，坐在了华玲珑的对面，拿起面前的白玉青花瓷纹的茶壶，一边倒着茶水，一边红唇轻启：“大姐姐名唤霓魇儿，还不知道小妹妹怎么称呼？”

  霓魇儿？倒还真是跟整个人的气质很符。

  华玲珑咂咂嘴，毫不客气地端过霓魇儿倒好的茶水，浅浅地啜了一口，这才开口回道：“霓当家的唤我玲珑便好。”

  霓魇儿咯咯地一笑，也端起另一杯茶水来啜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香茗，沾了色泽鲜亮茶水的那一张红唇更是泛着引诱人的潋滟光泽：“玲珑玲珑，好名字。”

  玲珑玲珑，八面玲珑的玲珑－－

  就是不知，这名字，取的时候，是不是就含了八面玲珑之意。

  思绪，微微有些飘离起来，华玲珑随即睫羽一垂，啜了一口茶水，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