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华

  一直都没急着开口的华念卿，却还是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豫姝珞，悄悄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抬起眸来，看着对面的何凌云，面上挂着一抹娇艳逼人的笑意：“这位妹妹，不如这样，姐姐我们给你这精油两倍的价钱，你就让给我们如何？”

  到底还是华念卿毕竟有脑子一些，知道怎么用银子迂回解决，也是，虽然那精油的价钱有些高，可是对于这么两位世家大族嫡出的大小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华念卿以为，对于自己的这一番提议，何凌云一定不会拒绝，大概是她觉得，何凌云若是买了这一小瓶精油，只怕会有些心疼，凭白多了一倍的银子，还可以在这香药阁里多买些其他的东西，自然是一笔好买卖。

  但是，这一次，她好像还是猜错了。

  何凌云小嘴一抿，却是不屑地摆了摆手，随即对着自家的侍婢开口：“凉月，结完账咱们走，省的跟这么些嗡嗡叫的苍蝇多话！”

  嗡嗡叫的苍蝇？这女子说话，当真是有些伶牙俐齿不肯吃上半分的亏。

  华玲珑本来还想着自己要不要出面解决这事儿，眼下看来，似乎有些用不上她了。

  见着华念卿的计策也失败，豫姝珞面上一怒，又听见何凌云的那一句指桑骂槐的话，登时心里就觉得怒气蹭蹭蹭地只往上冒。

  她可是国亲王府的大小姐，这辈子长到这么大，还没被人这般甩过脸子呢！

  更可况，那茉莉复配精油，她的确也是难得看上眼，自然不想就这么让被人得了去。

  “不识抬举！”豫姝珞冷喝一声，随即竟是上前几步，居然直接就伸出手来，似乎是打算先直接将那瓶精油夺在手里再说。

  只是，那一只白雪似的的柔荑，还没挨着那一瓶茉莉复配精油，却是被另一只小手给拦了下来。

  “这位小姐，看着通身气度不凡，怎地做些小家子气的举动？”华玲珑握着那一瓶精油，拿在手里轻晃了晃，看着身前的豫姝珞淡声开口，当然，刻意压低了一些声线以免被这二人给听出来。

  看着凭空杀出来的一个女子，豫姝珞神色一怔，又听见华玲珑那很明显讥讽她的话语，自然是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喝一声：“哪里来的野猫野狗，还不快给本小姐让开！”

  野猫野狗？你还是疯猫疯狗呢。

  华玲珑正想着，还没出口呢，却是听见那站在旁侧的何凌云轻嗤一声：“野猫野狗，那也比疯猫疯狗好上几分！”

  啧啧，看着一个稍显腼腆的大家闺秀，这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口一个狠啊。

  华玲珑咂咂嘴，扫了一眼豫姝珞那面容上阴沉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脸色，然后往后轻飘飘地又退了一步。

  要论嘴皮子，豫姝珞对上这何凌云，怕是再怎么也只会是输上一分。

  “好个贱人，竟然敢辱骂堂堂国亲王府的大小姐！”豫姝珞扯着手里的锦帕，大概是很少受过这般的气，几步就冲到了何凌云的面前，玉手一伸就准备给何凌云一巴掌。

  何凌云看着清秀文雅，这手上的动作却是并不慢，见着豫姝珞对她扬起手来，先发制人地先给了豫姝珞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呼了呼自己的手心，何凌云看着处在怔愣之中的豫姝珞，神色间毫无惧意：“闹事可以，别在这店里丢人现眼！”

  国亲王府的大小姐怎么了？国亲王府的大小姐，那也得有那个让人敬佩的气度才行。

  见着豫姝珞挨了一巴掌，华念卿随即走上前来，拉着豫姝珞面带担忧地问了一句：“姝珞，你没事吧？－”

  处于怔愣之中的豫姝珞这才回过神来，虽然不敢置信，但是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疼意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情的确是事实。

  “贱，贱人！”豫姝珞捂着脸，随即一把甩开华念卿的手，面上一怒，直直地对着何凌云就扑了过去。

  这一次，倒是没有扇巴掌，只是一把就揪住了何凌云的头发。

  揪头发什么的，这不应该是市井上撒泼的泼妇才会做的事情么？

  华玲珑心下一哂，还想着何凌云这一次会不会没办法应对，却是见着她伸出手去，狠狠地在豫姝珞的腰肢上掐了一把。

  豫姝珞吃疼，却是松开了揪着何凌云的头发，随即也发起狠来，涂着丹寇指甲的玉手也往何凌云的身上掐去。

  有没有见过美人掐架？大概，现在就是现场直播了。

  眼见着自家的小姐都动起手来，那两侧的婢女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蹭蹭蹭上前，也不敢来劝架，只是各自揪头发的揪头发，掐手臂的掐手臂，当真是一片热闹。

  华念卿到底比豫姝珞要沉稳一些，见着场景一下子便变得不可控起来，又怕一会子人多被人看见会有损她琉璃县主的名号，眉尖一蹙，捏着锦帕掩在嘴角只低低地咳了几句。

  自己的手帕交正跟人掐的热火朝天呢，华念卿倒好，置身事外还不忘注意着自身不受波及。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就是那句，逮着机会，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没有冤仇的，那就凑个热闹。

  眼眸一眯，覆在面纱之下的嘴角微微一翘，华玲珑隐在袖间的小手，看准了时机，对着离得最近的一个正发狠掐着架的侍婢，伸出去轻飘飘地一推。

  那侍婢正背对着华玲珑，向前倾着身子揪着另一个小侍婢的头发扯着呢，哪里想到背后会有人下黑手，身子一个不稳，往前一扑，不仅将正揪着头发的小侍婢带的一偏，二人一个踉跄，却是对着正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华念卿倒了过去。

  “呀－”一声惊呼，然后就见着华念卿被那两个侍婢给压在了身下。

  “还不快给本小姐起来，眼瞎了么？！”华念卿气急败坏地开口，原本维持的形象顷刻间就化成了渣渣。

  那两个侍婢这才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大概是忙中出错，有一个侍婢还不小心脚给打滑了一下，又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华念卿的身上。

  “贱婢！”华念卿又疼又气，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那两个侍婢就扬手过去。

  另一边，豫姝珞正跟何凌云掐在一起呢，眼见着店里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华玲珑这才对着听到动静过来的霓魇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把这二人给拉开。

  当然，她可不会亲自动手去拉架，要是一不小心被人给扯掉了面纱，那可就事情大发了。

  下次，等她最好是再易个容，再来陪着好好逗逗乐子。

  霓魇儿会意，同时叫了两个手脚灵活的女子，几步上前，倒是没怎么费力地就将那一方的掐架给劝了下来。

  豫姝珞跟何凌云一人站在一边，老实说，任何一个美人，若是经历了一番泼妇般的掐架，那样子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发髻散乱，珠钗也是歪的歪斜的斜，原本精致妆容的脸上，也多了几道红印子。

  当然，何凌云的状况，很显然没有豫姝珞那么狼狈，看样子，刚刚的掐架之中，占上风的可是那个看上去小酒窝腼腆的何凌云。

  也怪豫姝珞自己笨，掐架的手法不灵活就算了，还那么没有脑子，何凌云可是河都尉府上的小姐，虽然府门较国亲王府低了一级，可是重点在于，都尉，那可是职位次于将军的武官。

  废话，武官府上的小姐，会没有那么一点底子？

  果然，这人还是不能只看外貌啊。

  见着豫姝珞还一脸冷色地盯着何凌云，似乎下一瞬便又要掐起架来，霓魇儿眉眼一蹙，扫了一眼其余也停了手的侍婢，随即沉声开口：“各位，香药阁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若是误损了什么卖品，那可就别怪当家的不客气了！”

  “哼！－”不想在这么多人继续被指指点点，豫姝珞冷哼一声，便带着自己那几个也没讨到什么好处的侍婢们，就这么离开了。

  华念卿理了理身上的妆发和衣裙，这才带着自己的婢女，跟着一道走了出去，只是临走之际，似乎还面带思索之意往华玲珑这边给瞟了一眼。

  当然，华玲珑有那个把握，华念卿么，是不可能认出她来的。

  华念卿跟豫姝珞一走，这店里，一下子便安静了不少。

  “这茉莉复配精油，是你的了。”华玲珑将之前握在手心里的琉璃小瓶往柜台上一放，看着前面的何凌云挑了挑眉。

  何凌云拍了拍身上的衣裙，面容上又是清甜一笑，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不失腼腆之意，对着华玲珑点了点头，温声开口：“多谢华董。”

  听闻香药阁有一位白纱覆面的女子，都唤上一句华董，看来，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不必，欢迎改日再来光顾。”华玲珑弯了弯眼眸，摆了摆手。

  何凌云结完账，带着那瓶茉莉复配精油，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侍婢离去了。

  华玲珑又进了调香房，忙活了一阵，记起来说好的要给拢芝带好吃的回去，便提前一些出了香药阁。

  眼下，已经是申时过了，华玲珑之前忘了用午膳，只是一直在忙活也不觉得饿，这会子一空下来，本来早上就吃了两个小包子，眼下倒是觉得都已经饿的是前胸贴后背了。

  就近寻了家茶楼，华玲珑点了两份茶点，又要了一杯青稞茶，便在二层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茶楼的生意倒是极好，正是适合用下午茶的时辰，这三层的茶楼里，似乎每一层楼都坐着不少的人。

  茶点是绿茶香佛饼和松化甘露酥，味道都很不错，青稞茶也是刚刚烧好的，格外地香滑可口。

  华玲珑吃了几块茶点，又喝了一大杯香滑的青稞茶，总算是觉得肚子里面好受了些。

  单手撑着下巴，华玲珑转了转视线，却是投到了下方。

  茶楼的一层中间，正置着一张案桌，还有一把梨花木大椅子，站在案桌前的一个长衫男子，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年纪，下巴上有一小撮胡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唰”地一声，那中年男子一只手拿着折扇摇了摇，另一只手在那一撮小胡子上捻了捻，随即清了清喉朗声开口：“上一次，且说那一天，衙门里的大老爷惊堂木一拍，刚刚退了堂，却听得外面又走进来了一个妙龄女子－”

  声音微微一顿，随即便听着不少人起哄的声音：“如何如何，莫不是刘二狗家的小媳妇？－”

  “尔等庸俗，且听我慢慢道来－”那男子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故做样子地又坐了下来。

  华玲珑听了几句，自然便明白了这是在作甚，原来，是在说书。

  这茶楼的生意好，除了里面卖的茶点和茶水味道好，另外的一个原因，那便是这说书人的段子。

  坐下来品品茶吃吃茶点，当然，还得配上吸引人的说书段子。

  华玲珑眼眸微微一眯，看着下首的情景，另一只手的指尖，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轻轻地叩着。

  片刻后，那一双澄亮清澈的眸子里面，却是倏地划过一抹狡黠的亮光来。

  之前想的如何将香药阁的男子卖品给推出去，刚好，有主意了。

  茶楼说书人，这可是个好手段啊－－

  华玲珑嘴角一勾，随即伸出手去，又拿了碟子里面的一块绿茶佛手饼，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

  坐了一会儿，两碟茶点一点儿也没浪费地见了底，华玲珑这才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又要了一份绿茶佛手饼打包，这才提着那茶点走出了茶楼。

  等到回府的时候，天色才刚刚开始暗了下来，华玲珑进了屋子，却是没看见拢芝的影子，在外间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

  诶？怎么都不在？

  华玲珑将手里提着的佛手饼放了下来，正想着，却是见着弄月端着一壶沏好的茶水走了进来。

  “四小姐，您回来了。”弄月进了屋子，见着华玲珑站在桌前，便开口唤了一句。

  见着弄月进来，华玲珑眉尖一蹙，随即开口问了一句：“怎么没见着拢芝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