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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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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仗着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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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弥寺,一间厢房内。

  素净的床榻之上,正躺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大概是觉得不舒服,虽然是昏睡之中,眉尖却是微微拢着的,就连那额间,也是不停地泛着一层细细密密的虚汗,正是华玲珑。

  床榻边,则是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形,正是背着手的容晔,绯色唇瓣微微抿着,像极了衣摆处勾勒着的渐变色九重葛,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凉淡又诡美的气息。

  “吱呀”一声,却是神色肃冷的云景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铜盆,旁侧放着一块布巾。

  将铜盆放在床榻边的高架上,云景随即又垂下头去,恭敬地候在了旁侧。

  原本负手而立的容晔,终于有了些动作,纤白如玉的指尖,拿着那布巾在铜盆里面沾湿了水又拧了拧,随即俯下身子去,却是落于华玲珑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

  “主子,华小姐看起来,似乎是发了高热,可需要属下下山去寻个医夫来?-”云景候在旁侧,见着床榻上昏睡之中不停冒着虚汗,脸色却是有些发红的华玲珑,便抱了抱拳低声开口问道。

  “不必,出去候着便是。”容晔并未抬头,只是执着手里的布巾,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主子。”云景颔了颔首,随即又手脚轻快地退了下去。

  华玲珑的确是发了高热,之前左臂上的伤口还不能碰水,却是落进了那护城河里,受凉不说,惹得伤口也有些发起炎来。

  只是华玲珑自己比较粗心,早先便该请个医夫好好看看的,只是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眼下,高热来势汹汹,这才让她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想一想,似乎这几天,都没过过什么安生的日子。

  不大不小的厢房内,一时间,又只剩下了华玲珑跟容晔二人。

  拿着布巾的大手,动作却是极为缓慢,只是轻轻地将那额间冒出来的虚汗都擦拭了去,片刻之后,那执着布巾的纤白如玉的指尖一松,布巾便又轻飘飘地落进了铜盆里面。

  月牙白缀撞色九重葛花样的锦衣衣摆一动,容晔原本弯着的身子,却是坐在了床榻边沿,饶是如此,清瘦的身形端坐着却是挺拔如松。

  容晔端坐在床沿,衣袖一滑,手心处便多了一个青瓷白底的小瓶。

  纤白如玉的指尖,比起那青瓷白底的小瓶来,却是并不会输上一分,反而衬得格外地修长好看。

  指尖一动,容晔拿着那小瓷瓶,然后从里面倒出来两颗深褐色的小药丸。

  床榻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杯已经温热的白水,容晔伸出手去,单手落在华玲珑的肩身处,却是没怎么费力地便将华玲珑的身子给扶了起来。

  拿着那药丸,喂进了华玲珑的嘴里,还不及容晔去端上那杯茶水,却是见着虽然昏睡的华玲珑,又将那嘴里的药丸给吐了出来。

  一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大概是华玲珑的潜意识里,对于喂进嘴里的东西,都会警觉性地吐出来不肯咽下。

  容晔垂眸,看着依旧蹙着眉头,眉眼间难掩痛苦之色的华玲珑,浓如乌木的一双眸子,似乎往外溢着一层一层的凉淡雾气。

  眼角开着的那一朵似云尾的纹样,金紫色的描影绚烂得令人心悸,冠玉般的面容上,则是一片清淡似水。

  下一瞬,那手心里的药丸,却是尽数落于那绯色至冶的唇瓣间,容晔端起茶杯,紧接着又喝了一口温热的白水,却是并未咽下,只是以白水化开了含于嘴间的药丸。

  线条精致的下颔,微微一低,那恰如红莲花瓣的绯色唇瓣,却是轻轻地印在了那一张菱花小嘴上。

  单手叩着华玲珑的后脑勺,却是轻而易举地便让那紧合着的贝齿被抵了开来,紧接着,那化开了药丸的白水,便缓缓地送了进去。

  不过片刻之间,那掺了药丸的白水,便被尽数送进了华玲珑的口中。

  那绯色唇瓣,却是并没有离开,反而略带些眷恋似地,在那唇色稍淡的菱花小嘴上辗转流连着,动作却是极轻极柔,似怕伤着了那人儿一般。

  紫玉簪别着的松松垮垮墨发,慵懒地散落了一缕下来,落在那冠玉般的面容边,反而衬出了一抹勾魂摄魄的心惊之意来。

  只是,就那么数个眨眼的功夫,那原本低着的头,却是缓缓抬了起来,绯色的唇瓣因为刚刚的吻,更带上了一丝的妖邪之意。

  原本昏睡之中的华玲珑,却是丝毫不知,只是大概是因为吃了药丸,原本拢着的眉头却是一点一点地消了下去。

  扶着华玲珑身子的大手,又微微一倾,转瞬之间,华玲珑便重新躺在了床榻之上。

  挺拔如松的身形,却是依旧端坐在床沿,只是那纤白如玉的大手,又拧了拧铜盆里的布巾,随即将那润湿的布巾,搭在了华玲珑的额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玲珑终于有了些意识,明明是想要睁开眼睛的,却又只觉得眼皮上似压了什么重物一般,轻颤着睫羽过了许久,才终于睁开了眼睛来。

  向来澄澈清明的眸子,刚刚睁开的一瞬间,却是带着没什么焦距的无神感,好在不过片刻,那双眸子便又恢复了些光亮。

  华玲珑的高热并未全退,却是已经好了不少,伸出手来探了探额头,却摸到一块润湿的布巾。

  拿下布巾,华玲珑撑着手坐起身子来,眸光微微一抬,便见着那正坐在床沿边的容晔,动了动嘴巴却只觉得喉咙里面一片火辣辣的干涩之意。

  高热,果然很折磨人。

  华玲珑蹙着眉头,正觉着难受,却是见着一只纤白的大手,端着一杯白水,就这么递到了她的面前。

  “喝,润润喉。”容晔抬眸,端着那茶杯,喉间溢出凉淡的一句来。

  华玲珑没有接过那杯白水来,只是坐在床榻上,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寡淡,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见着华玲珑只是蹙着眉头,大概是以为华玲珑高热又严重了一些,容晔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探上华玲珑的额头。

  都说生了病的人,脾气就会变得特别不受控制起来,大概,就是这样。

  “啪”地一声,华玲珑猛地抬起手来,却是一把便将容晔那欲探上额头的大手给打偏到了一边。

  眼眸一狠,华玲珑看着身前的容晔,虽然嘶哑着嗓子却是低吼了出来:“凭什么,谁需要你对我好?!”

  容晔是谁?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华玲珑不需要容晔对她好。

  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害怕,害怕一旦沾染到了那香气,就会食髓知味,从而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那只大手,被华玲珑给打偏开来,却只是缓缓地收了回去,容晔依旧是端坐在床沿边,双眸之上层层晕染开去的金紫色描影,仿佛绽开的一朵重瓣彼岸。

  华玲珑那一句带着嘶哑之意的低吼声落下,整个厢房,却是一瞬间便陷入了沉寂之中。

  伸出手去,将身上盖着的一床薄被一把掀了开来,华玲珑撑着身子,一时间连鞋子也忘了穿,就这么踩在地面上,只是刚刚落地,身子还有些不稳地晃了晃。

  刚刚踏出去一步,却是只觉得手腕一紧,华玲珑被那力道往后一带,又给跌坐在了床榻上。

  纤白如玉的指尖,又从华玲珑那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上收了回来,容晔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形直直地立于床榻边。

  华玲珑撑着身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跟一只发狂的小兽一般,看着床榻边的容晔,沙哑着声音却是恶狠狠地低吼着:“你凭什么拦我?-”

  她要走,她现在就要走,去找拢芝,去找霓魇儿,去找华白琛也好,反正就是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然后,却是听见了容晔那一道低低浅浅的轻叹声,华玲珑原本发着狠的神色,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破碎下来。

  凭什么呢?凭他心心念念了她八年。

  容晔抬起眸来,一瞬间的张扬炽烈似乎便尽数卸了下来,整个人站在原处,清淡似雾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散去。

  “是我错了,好不好?”--

  原本泼墨一般染就的眸子,却似拢上了一层雾光,容晔垂眸,却是并没有看着华玲珑,绯色的唇瓣动了动,喉间只是溢出低低浅浅的一句话音来。

  华玲珑不曾见过这般的容晔,一瞬间,却只是心间有些发起疼来。

  容晔他,不该是这般的啊--

  容晔他,为什么要跟她道歉呢?

  明明,是她仗着生了病,便这般肆无忌惮地乱发疯。

  华玲珑坐在床榻上,却又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有些呐呐地不知所措。

  “对,对不起。”华玲珑软了语调,声音还是哑哑的,听起来却带着一分手足无措的慌乱之意。

  还以为容晔会说些什么,却是只见着那纤白如玉的大手端着茶杯,又递到了她的面前。

  华玲珑接过茶杯捧在手心,却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是低下头去小口小口地啜着那杯里的白水。

  容晔站在床榻边,见着华玲珑捧着手里的白水小口小口地喝着,随即又淡淡地开口:“老夫人那边,已经先走了。”

  “嗯。”华玲珑点了点头,继续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眼下天色已晚,刘氏她们自然不会为了她多等,丢下她先行回府,倒不会让华玲珑觉得意外。

  虽然是小口小口地喝着,那杯子也不怎么大装不了多少茶水,没多少口,便已经见了底。

  华玲珑捧着杯子,悄咩咩地撇了一眼那放在床榻边小几上的茶壶,只是没好意思给自己再倒一杯,只是保持着坐在床榻上的姿势不敢多动。

  药草冷香混着海棠香气的气息,就这么凑近了一些,华玲珑刚刚抬起眸来,便只觉得一抹暗影投下,手里的杯子却是又被倒了些温热的白水:“高热刚退,多喝些水。”

  “哦哦,好。”华玲珑怔愣着点了点头,随即捧着手里的茶杯,感受到投下来的暗影又退了去,这才低下头去又喝着杯里的白水。

  小小的一室,一时间,只能够听到华玲珑那小口小口喝水吞咽的声音。

  之前的事情,仿佛是心有灵犀那般,谁也不曾再提起,就好像,没有发生那般。

  一连喝了两杯温热的白水,原本火辣辣干涩的喉咙,倒是好受了一些,记起来之前闻到的香气,华玲珑眉眼一动,随即软软开口:“容世子,应该是很喜欢海棠花吧?”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容晔的时候,便是在那一日,帝都飘雪的一树海棠花下,现在想来,容晔一定是偏爱海棠花,容郡王府不就有一片海棠花林,这日常衣饰花纹,似乎也不乏海棠花样,就连身上的香,都带着海棠的气息。

  容晔正坐在厢房里的那一处圆木桌前,眸色似乎微微一滞,随即才轻轻地颔了颔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华玲珑之前睡了许久,眼下高热已退,却是不怎么觉着困乏,反而是觉着饿了起来,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记起来这应该是在和弥寺里,过了斋饭的点儿,怕是也寻不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了。

  罢了罢了,先饿着吧,等到明日回去,再好好地带上拢芝去吃一顿。

  “叩叩-”华玲珑正想着,却是只听得厢房外面传来一阵叩门的声音。

  容晔端坐在桌前,对着外面随即低低地应了一声:“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却是神色肃冷的云景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应该有好几层的木盒子。

  然后,便见着云景到了桌前,从那木盒子里面,端出好几个碗碟来,还有几双筷子,摆在了木桌上。

  嗯?哪儿来的吃的?

  华玲珑眨巴眨巴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这才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巴。

  嗯?为什么有一股苦涩的药味?

  眉尖一蹙,华玲珑随即又反应过来,应该是在昏迷的时候,容晔给自己灌了汤药吧,倒是多亏了容晔,不然这一场高热,怕是没这么容易就退下来。

  当然,华玲珑不知道的是,容晔的确给她“喂”了药,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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