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二十六方
“咚!-”随着金贤的一句话落下,那另一边候着的守卫会意,跟着就手上一动,在那一面大鼓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这鼓声,示意着斗香大会的正式开始。
本次的大会,原来一共分为三轮,怪不得要这般早早地便开始。
每一轮,都是淘汰制,只有通过的参赛者才可以进入到下一轮,没能通过的人,会就此淘汰。
第一轮,便是名为闻香识料的环节。
从字面意思上就可以理解,就是通过闻大会给定的制香,然后在限定的时间内准确说出其配料,就跟之前香蕃使者达木措的那一举差不多。
老实说,这第一轮,对于那些子不甚精通的半吊子来说,除了准确闻出制香各种用料,还给定了一个限制时间,其难度也是相当大的。
这一轮的用意,大概也就是在淘汰多数人,留下少数人的上面了。
当然,对于华玲珑来说,这应该算是最为轻松的一个环节了,她向来爱闻香,别说准确说出其用料,连各种配料的用量都可以一并说出来。
因为眼下人数较多,所以不能单独给每个人一道制香,都是每十人一组,闻的都是同一道香,只是以白布隔开,各自在纸上写下所闻之香的用料。
华玲珑闻的,乃是一道清远膏子香,不怎么复杂的一道香,甘松一两、茅香一两、藿香半两、香附子半两、零陵香半两、玄参半两、麝香半两、白芷七钱半、丁皮三钱、麝香檀四两、大黄二钱、二钱、栈香三钱、米脑三钱,将这些原料研成细末,再用炼蜜调和均匀即可,可以散烧,也可以搓制成小饼。
相较于闻香,华玲珑唯一觉得有难度的,好像在于那极为原始的毛笔,她之前,都是自己特制比较适合她的毛笔,用起来相当顺手。
只是,眼下,这极为原始的毛笔,倒是让她将时间尽花在认真写字上面了,好在,倒是不曾超过那限定的时间。
待到那置在大鼓前的一炷香燃烧殆尽,又是“咚”地一声,却是提示着时间已到。
有那么些还没有写完的人,慌慌张张地就要再添上几笔,只是紧接着就被手脚利落的守卫给收了上去。
不知道一共有多少组,反正那交上去的,放在那四位长老面前的,都是几沓厚厚的纸张。
一人一张纸,怕是少说也有几千张。
纸张虽然多,那几位长老审视得却是极快,一时间,只能听得那簌簌而过的纸张声。
华玲珑只是神色淡然地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下一轮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那几沓厚厚的纸张,便已经被尽数审视完。
紧接着便有那个候在四位长老旁侧的一名守卫,拿过那最后叠好的一沓纸张,声音特别洪亮雄厚地高声开口:“进入到下一轮的,季含鸿、河志诛、崔雨禾、吾兰……”
没听得那声音念上多久,华玲珑便听见了她跟华安玥的名字,齐齐相识一眼,一个神色清淡似水,一个面容娇媚似月,却都是紧跟着便撇开了目光去。
果然,这一轮,不知道淘汰了多少人。
那原本密密的人群,经过这一轮,一下子,便少了起来,整个广场,倒是显得场地空旷了起来。
第二轮,却是需要自己调香,唯一的要求,就是在限定的时间里面,所调制的香保质保量,最低数量为十种,十种调香达到数量没达到四位长老满意的质量的,也为淘汰。
不过这一轮,却是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便是人人给定的材料,都是一样的,材料虽然不少,却并不是按照参赛者随心所欲来的。
所以,这一轮要想通过的关键,就在于手艺跟香方,香方要选得精选得让人眼前一亮,手艺也要跟得上,能够恰到好处地将给的材料完美组合。
这一次,因为场地已经够空旷了,为了方便参赛者制香,所以之前便有守卫布置了一下。
类似于单独的小隔间,左右都是用木板隔着的,一长排过去,面前还隔着一道素白的轻纱。
隔间里面,则是给每个人参赛者置着的一张半人高的案桌,上面摆着给定的调香需要用的材料。
“咚”地一声落下,那香炉这里,这一次,却是燃着一根较之前要高上数倍的长香,用来限定时间的。
华玲珑进了面前的一个隔间,站在那案桌之前,睫羽一垂,却是极快地从那案桌上面摆着的材料上一扫而过。
眉眼跟着微微一蹙,下一瞬,却是很快地又松了开来。
不过转念之间,华玲珑便已经有了想法。
小手跟着一动,华玲珑低下头去,巴掌上的小脸上满是一派认真之意,随即开始了调香。
保质保量?
没有问题。
整个广场之上,一时间,便陷入了一种安静之中,除了那道道隔间不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那一炷长香,一点一滴地开始燃烧着,时间,也是跟着流逝着。
外围看热闹的人群们,倒也跟着安静了下来,似怕打扰到了那正在调香之中的参赛者。
虽然隔着白纱,却是方便那几位长老可以隐隐看到那内里参赛者的手法,这几位长老,也都是对调香有些造诣的长辈,手法如何,自然能够一眼看出。
虽然说能够通过第一关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底子的人,可是这第二轮,也是能够看出分别来的。
大长老伍钧一直都是端坐着,那矍铄熠熠的面容之上,从那一排的隔间依次扫过,视线微微一顿,有神的眼睛似乎也是跟着亮了一分。
伍钧微微一笑,看着其余的三位长老,紧跟着抬起手来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看来,这一次,倒是真有那么两个高手-”
“倒也难得。”其余的几位长老跟着颔了颔首,又齐齐对着那一排隔间多看了几眼。
及至那一炷长长的香烧完,白烟跟着袅袅一散,那守卫跟着抬起手来,“咚”地一声,又是重重地敲了一下那大鼓。
第二轮的限定时间,已经到了。
华玲珑拍了拍手,将那面前的白纱掀了开去,端着手里的托盘,然后走出了隔间,只是需要站在隔间外面。
那几位长老,倒是依旧在大椅上坐着,守卫们纷纷上前,接过每位参赛者手里的托盘,然后快步摆在了那置在四位长老们面前的长架上。
每个人的托盘里面,都是装着适才调出来的香,有多有少,多的可能有二三十种,少的可能也就十种左右。
华安玥就站在华玲珑的旁侧,隔间也是挨着的,似乎看起来要比华玲珑紧张一些,顾盼生辉的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一边的长老席,娇媚的面容上难得一派清冷。
相比之下,华玲珑倒是要淡然一些,适才调香有些站久了,倒是觉得小腿肚有些酸麻,便靠着身后的案桌,放松了一下小腿的力道。
似乎,有一道陌生的视线,就这么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眉眼几不可察地一蹙,华玲珑抬起眸来,视线微微一转,却是见着了那离得有些距离的一道男子身影,服饰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不同,一身裁剪得当的玄色长袍,腰间还挂着一个小巧的银铃铛,身材颀长,脸部曲线倒是有些冷硬,皮肤不算白也不算黑,是那种偏自然的黄色,与之相配的,则是那一头栀黄色的头发,以发带随意地束在脑后,唯一有些淡的,是那唇色,是那种淡淡的珍珠红,莫名地便给人一种凉薄之意。
此时此刻,那一双瞳孔颜色偏湛蓝的眸子,却是刚好跟华玲珑对上了一眼。
眼底微微一凝,华玲珑总觉得那栀黄的发色有些眼熟,刚好多瞧了一眼,脑袋里面却是倏地想了起来。
怪不得觉得那发色眼熟,原来之前竟是见过,可不是跟那一次香蕃使者们的发色差不多么!
想来,那人,应该就是香蕃派来参加这斗香大会的人物了。
华玲珑眸光一转,随即便轻飘飘地收回了目光来,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一边的长老席上。
刚刚看过去,却是见着大长老伍钧站了起来,向着隔间这边扬声开口:“参赛者华玲珑,是何人?-”
华安玥的视线,随着那伍钧开口的话,却是跟着就射到了华玲珑的身上。
华玲珑仿若未觉,小白靴一迈,便神色淡然地向前走了一步,跟着应了一声:“华玲珑在此。”
精气神十足的面容上跟着就是浮起一笑,伍钧看着上前一步的华玲珑,却是指着面前的托盘,朗声开口:“恭喜,你可以进入到下一轮了!”
菱花小嘴一勾,华玲珑紧跟着颔了颔首,随即沉声开口:“多谢长老。”
这第二轮,第一个通过的,却是她华玲珑。
大概是想让其他的参赛者服气,伍钧紧跟着举起手里的托盘来,现出内里一眼看过去竟是差不多二三十种的调香。
都是给定的材料,这女子,竟是短时间内保质保量地调出来了这么多种香么?
外围的百姓们,听得伍钧的一句话,登时就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广场上那个身形娇小又瘦削的女子。
饶是其余的参赛者,也都极为惊诧地向着华玲珑多看了几眼。
另一只手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伍钧看着其余的众人,紧跟着就朗声一笑,似是解释了一句:“这调香,是一种香的二十六种调制方法!”
什么?!
一种香,还会有二十六种方子么?
见着众人的惊奇之意,伍钧却是随即视线一转,落到了华玲珑的身上,随即朗声开口:“华玲珑,不若由你这个调香的人自己来说说。”
华玲珑点了点头,这才又上前几步,却是并没看那托盘里的调香,只是紧跟着沉声开口:“这香,名为龙涎香,想必不少人都知道。”
龙涎香,至少这名字,很多人应该都或多或少听说过。
华玲珑适才所调的香,就是龙涎香,只不过是龙涎香的二十六方。
“龙涎香第一方,以沉香十两、檀香三两、郁金颜香二两、麝香一两、龙脑二两,细细研成粉末之后,再加入皂芙胶调制即可。”
“龙涎香第二方,沉香十两、麝香五钱、龙脑二钱,先将沉香研成细末并且碾成膏状,再加入用水研化成细汁的麝香,最后加入龙脑研磨均匀捏制即可。”
“龙涎香第三方,沉香一两、郁金颜香一两、笃耨皮一钱半、龙脑一钱、麝香半钱,研成细末之后,加入白芨末糊调和成香剂,脱制即可。”
“龙涎香第四方,沉香一两、檀香半两,用腊茶煮制,金颜香半两、笃耨香一钱、香笈末三钱,脑香、麝香各七分半,一道研成细末,搅拌均匀,再用皂芙胶调和,调制成花样即可。”
一口气难得有耐心地说了四种方子,华玲珑这才停了下来,随即淡淡一笑:“不便多说耽误时间,其余的方子,玲珑就先略过了。”
真要细细说完二十六方,也是累得够呛,还是该省些精力留着给未知的下一轮比较好。
“啪啪!-”率先鼓掌的,却是一直认真听着的四长老金贤,看着不卑不亢神色淡然的华玲珑,倒是多少生了些赞许之意。
龙涎香二十六方,即便是他们这几个长辈,都不一定能够在这短时间内尽数保质保量,眼下的这一个少女,竟是如此轻易地便做到了。
这一点,倒是莫名让他又生出了一抹惭愧之意来。
华玲珑这才退后几步,又站到了那隔间前,静静等着几位长老对其余参赛者的审视。
反正,她已经过了这第二轮,接下来,过完第三轮,便可以了。
见着华玲珑安静地退了下去,伍钧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却是又向着其余的参赛者扫视了一眼,随即温声开口:“吾兰,是何人?”
吾兰?
这名字,听起来,倒很有一种异域的感觉。
莫不是香蕃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