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傍晚即将来临，天边的红霞开始侵袭天际，那火色的红烧云红的像血一样。
恢复过来的苏蓉蓉和罂姬肩并肩的走在街上，时不时的看看各种小首饰。
一直到晚饭时间，几人才在客栈集合，没什么大事，一点红已经离开了。
黑珍珠挺关心最后的结果，暂时还是和罂姬她们一起行动。
吃完晚饭，楚留香有些犹豫的望着罂姬，“南宫灵会不会有事的？万一他真的对他哥哥没防备的话……”
罂姬安抚的笑了笑，“我们晚上偷偷去盯着就是了，我看走之前南宫灵的脸色不太对劲，想来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
黑珍珠不虞的看着两人，“南宫灵的哥哥到底是谁啊？楚留香你到现在都没说！”
苏蓉蓉点点头，的确，楚留香一直没跟她们讲调查到的事。
楚留香静默着，南宫灵是他的知己朋友的话，无花更被他引为知音。黑珍珠得知真相的话，很难不对无花做些什么，比如宣布一个高洁尚雅的人是个暗藏祸心的魔头，在这个武林，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人实在太容易了。
“……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你也不怎么认识，你只须知道明天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楚留香缓缓道。
无花可不是个内外不一样的人吗？谁能想到他能勾引少女为他怀孕？谁能想到无花大师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杀人的人呢？
无花站在那里就仿佛仙人下凡，不惹红尘俗世的样子。
黑珍珠以为他说的结束是指那个杀人凶手会以命偿命，或被关押问斩，嘟囔了一句不再说什么了。
罂姬转了转眼眸，看来这个人和阿楚关系不浅，不然他不会欲言又止的样子。
相处下来，罂姬觉得楚留香实在是太心软，太温柔了，虽然他是清风一阵过，什么好像都不放在心里，其实装的东西比谁都多。
天空渐渐黑暗下来，空中乌云压顶，似是在显示这个夜晚的不平静。
楚留香拉拉罂姬，示意可以出发了，罂姬顺从的站起身子，嘱咐了苏蓉蓉和黑珍珠两人小心点就走了。
天越黑越好行事，一路飞跃至丐帮，罂姬带着楚留香停到今天自己蹲守的位置，安静的等待着。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白衣人神情从容的从丐帮大堂走进内厅，进了今早的房间。
楚留香大力的揉揉鼻子，无花易容了，怪不得每次他和南宫灵接触都那么简单。
罂姬指了指下方，小小的向楚留香比划了一下，两人屏住呼吸。
“哥……今天下午楚留香来找我了，我们谈了一下，发现他知道了不少，而且还猜到不只我一人在谋划这些事，我们暂时杀不死他，不如哥你先回去吧……”是南宫灵，他终究还是怕的，怕那个人对他是虚情假意。
“今天带了苏蓉蓉回来了不是吗？你为什么没有趁机留下他？是不是下不了手？”说话的人虽不紧不慢，但依旧听得出愠怒。
“没有，我动手了！可是后来有人帮他，把苏蓉蓉一起救走了，我们要怎么办呢？他察觉了不少事。”南宫灵萎靡不振，小声的说道。
他糊涂了，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怀疑哥哥呢？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的去说谎，去试探！
“小灵你还是太青涩了，我这里有瓶鸳鸯酒壶，里面设置了机关，左边是无毒的，右边一面有毒，你先用熟悉，到时候就用这个去杀了楚留香！”听无花说话，其实是种享受，如果内容不是那么惊骇的话。
“好……明日宴席结束，我就用这壶对付楚留香！”南宫灵捏紧拳头，厉声道。
“嗯，我先走了，你也小心点。”无花温柔的看着他，眼里的光闪闪动人。就像一阵和风，吹得人晕眩，南宫灵迷迷糊糊的点头，无花似是很满意，轻笑着踏出门。
南宫灵看着无花远去的背影，低头注视着那精致的酒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罂姬和楚留香一起跳下屋，走进房间里，南宫灵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望向两人，“你敢用这酒壶喝酒吗？”他是对楚留香说的。
楚留香脸上难得的没有一丝笑容，他不笑的话，看起来有些冷酷。“我什么酒都能喝，都敢喝，只看你愿不愿意灌下肚了。”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他给我的，我都愿意接受。”南宫灵低声道。
罂姬上前一步，拿下他手里的酒壶，晃了晃，里面有些重，是有酒或水在里面的。
她轻轻道:“他常给你带酒水吗？”
南宫灵不说话，只是抓了一只杯子，拽过酒壶调了一下，就用左边的壶口倒了酒水出来，他仰头就要举杯饮尽。
楚留香目光一缩，“南宫灵！”
罂姬快步冲上去，夺下他手里的酒杯，从袖中掏出朵花，一把将杯中酒水浇了上去。
‘呲’的一声，怒放的花瓣一下子萎缩，连着根茎全部黑掉了，罂姬扔掉手里的花，抿着嘴唇看向楚留香。
南宫灵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一团黑色，手颤抖的抬起，捂住自己的眼，嘴里低声嘶笑着，“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楚留香面色难看，说道:“这是……天一神水的毒！”
罂姬拽拽楚留香的衣袖，努努嘴，示意他看看南宫灵。
这种事情要怎么上去安慰？楚留香为难的站在原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走吧，既然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告诉你们的了。”南宫灵恍惚的转过身，消失在房间里。
罂姬拉住欲去追的楚留香，“算了吧，你跟上去也没用，帮不了他什么的。”
楚留香闻言，沉默的停下脚步，语气艰难，“他为了无花，为了这个哥哥，杀了一手疼爱自己的义父，现在又发现这个哥哥根本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甚至想他死！你说，他是什么心情？”
罂姬摇摇头，道:“他会想通的，也许会想的更通透。”
一时无话，两人出了丐帮在大街上晃荡，直至过了亥时才回客栈休息。
第二天，两人临起床下了楼，都在听大厅里的人说道:“丐帮帮主南宫灵突发身亡，死状极惨，好像是被人下毒害死了……”
有人道:“听说是仇杀还是什么的？是不是这新帮主得罪了什么人啊？还是有人觊觎丐帮帮主一位，才杀了他？……”
“谁知道呢？江湖上每天都有人死，哪里知道那么多真相……”
这些人说的话一分不毫的传入耳里，楚留香失神的钉在原地，罂姬凑到他耳边，“别担心，我想应该是丐帮传出的消息，毕竟他昨晚就该死了，也许他人已经消失了呢。”
“你说他是故意炸死，然后走掉了吗？他怎么舍得这丐帮帮主的位置？”楚留香听了松口气，小声道。
罂姬若有所思道:“我想，他也没办法再做这丐帮帮主之位了。”
苏蓉蓉也知道这消息了，她看看楚留香，发现他并没有特别伤心的情绪，才缓缓松口气。
三人在这济南城跑了一大圈，逛遍了这座城市，罂姬听闻楚留香还有两个妹子，在他腰上拧了一圈儿，才高高兴兴的和苏蓉蓉去挑礼物，准备送作见面礼。
到了赴约的时辰，罂姬小步将苏蓉蓉拉到一边，“蓉蓉，你和黑珍珠先回船上吧，我和阿楚去会会那个人。”
苏蓉蓉看着她叹道:“我不知你们面对的是谁，但是千万要小心！我和红袖、甜儿，还有黑珍珠一起等你们回船，想必她们两个丫头很高兴认识你。”
罂姬笑道:“当然，我也很高兴认识她们。”
苏蓉蓉犹豫了会儿，道:“以后就麻烦你多看着楚大哥了，我们跟不上他的脚步，也不能为他分担什么，只能安安静静的为他做些小事，等他回来。”她又笑道:“其实，我挺嫉妒你的。”
罂姬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楚留香，说道:“我和他同生共死！”两个姑娘互看一眼，相视而笑。
楚留香摸摸鼻子，收回看着苏蓉蓉离去的眼神，偷偷扣上身边女子的手，一步一步的往目的地走去。
大明湖此刻寂静无声，烟雨迷蒙的湖边飘着一搜精美的画航，隐隐有琴声悠扬。
踏上了画航，两人一眼瞅到了坐在纱帘里面的白衣僧人，罂姬无奈的摸摸眼角，原来不仅带了面具，连头发都是假的啊！
无花抬起头，停下拨琴的手，轻笑道:“楚兄可算是来了？不枉贫僧等了个把时辰。”他看了看罂姬，又道:“苏姑娘没有来吗？贫僧还想同她讨论讨论琴艺。”
楚留香大笑道:“在下若是带了两位姑娘来，无花大师不会落荒而逃吗？”他跪坐在地，饮尽茶桌上的水。
“切磋琴技，不分男女。”无花摇摇头，摆上篮子里的素斋，又添上酒。
罂姬小心的坐下身子，道:“无花师父，久仰，我名罂姬。”来时，楚留香已经和她说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包括他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七绝无花’
无花看了罂姬一眼，微笑道:“楚兄有罂姑娘这样的佳人相伴，其他人恐怕又要羡慕的很了。”
他说着，倒了一杯茶水放在罂姬的面前，“这是贫僧特意采摘的茶叶泡的茶水，罂姑娘尝尝。”
罂姬笑笑，端起茶水小口小口的呡着。
楚留香夹着菜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淡淡道:“无花可听说了南宫兄的事？”
无花手微顿，低下眼睑道:“一早就听说了此事，贫僧与南宫帮主也算神交已久！闻之消息后，亦是无可奈何，只能为他多念几遍经文。”
楚留香故意问道:“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无花疑惑道:“听人说是被人下了毒？”
楚留香道:“是啊，而且还是披着蜜糖的毒。”他盯着无花的眼睛，“这毒乃神水宫的天一神水！”
“这……难不成是神水宫弟子闯入丐帮下手的吗？”无花惊讶的看着楚留香。
“可是我到今天才发现，能进出神水宫的，并不一定只有女人……也有……”楚留香停下话语，拿起桌上的酒壶大口倒入嘴里。
无花整个人僵了一秒，一动也不动道:“也有什么？”
楚留香垂首苦涩的笑着，“也有令女人升不起防备，不能人道的男人。”他抬头看向无花，“你知道我说的这种人是谁吗？”
“楚留香啊楚留香？你说你为什么要那么自作聪明！”无花的语气一转，眨眼似变了个人，但他看起来仍是那么的端庄，那么高洁。
“杀死宋刚的是你，杀死女尼的是你，就连杀死南宫灵的也是你对吗？”楚留香大声道。
无花没否认，只道:“如果你不是楚留香，我们也许会是很好的知音，很好的朋友！”他又问道:“什么时候怀疑我的？确认是我是什么时候？”
楚留香喝口酒，沉闷道:“那日乌衣庵少女临死前说了一个‘无’字，我本以为她是想说无可奉告或者凶手姓吴，但是当日我却无意中发现罂姬头上别了一只玉钗，那个样式正是一朵花瓣的形状，而那个少女死前想举起的手，才有了大胆的猜想，再对症你是出家人可以轻易进出神水宫，和第一日同尸体一起出现的你……”
听闻后，无花大笑，“哈哈，原来这么早！这么早！楚留香，我到底低估你了！那么你前两日出城？”
“我去了莆田少林寺……我很想为你开脱，想证明是不是你……”楚留香苦笑。
“你全都早早猜到了？所以你出城不是再去找秋灵素？”无花皱眉问道。
楚留香温柔的看了眼罂姬，“我只是弄不懂为什么扎木合等人而死，去找了任夫人。而那日，罂姬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无花大悟，看向安静正坐的罂姬，“没想到我也低估了罂姬姑娘！”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罂姬道:“我始终小瞧了你，本以为你只是个武功好点，来历神秘了些的小女人而已，竟是没发现你当时也尾随在后。”
罂姬抬眼，温顺的笑笑，低下头去。
“楚留香，这次是你棋高一招，不过该死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你依旧没有证据。”无花笑道。
“之少还有天峰大师，至少还有任夫人……而你，我也不想你死，我也没有权利杀死你……我只能捉了你交于官府处置。”楚留香叹道。他一掌抬起，迅速的扣向无花的手，谁知无花早有防备，一手紧握成拳，打向楚留香的腰腹，一手按住船板，似要出逃。
就在这时，罂姬猛的凑到无花面前，嘴里吹出一道迷烟，无花顿时颓然倒下身子。
他震惊的看向罂姬，握了握手，发现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徒然惨笑道:“我确实小瞧了你！我小瞧了你！”
楚留香吸口气，欲扶起无花，“你收手吧，也只有进了官府能赎你的罪！”
无花艰难地撑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留香，狂笑道:“你想把我交给那种人？这天下谁能制裁我无花？”
楚留香低声道:“他们并不高尚，但是至少他们正视律法和规矩。”
无花轻笑道:“你休想……你休想把我交给那些卑贱的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子竟缓缓倒了下去。
楚留香大惊失色，赶紧去扶他，“无花……无花……？你何至于此啊？”
无花的脸已不再温润，那张温文俊美的脸孔泛着铁青，他睁开眼，勉强笑道:“就算我罪恶多端，就算我做错了事，我总是比那些人高贵的，比那些人高贵的……”他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面容又再度变得安详与平和。
楚留香怔怔的瘫坐在地，罂姬蹲下身，皱眉看了眼无花，心里有些奇怪，又不知哪里奇怪，只能小心的扶起楚留香，把他搀扶着走下画航。
楚留香低头看了看罂姬，小声道:“我想……我想埋了他，等等我好吗？”
罂姬一直注视着他，才踮起脚尖，将唇贴在楚留香的眉心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