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失忆
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美梦吧。
一个不可思议的美梦,一个不会成真的美梦。
我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
她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
她没有回头看我。
她不知道我在后面跟着,我也不想告诉她,就这样静静地跟着。
开始时,是在繁华喧闹的市区里走着。周围都是霓虹灯的闪亮招牌,琳琅满目的商品。她没有驻足而望,我没有心缘旁顾。
一路走着。
渐渐变得冷清,渐渐变得黑暗。
世界的灯光在远去。
一望无际的黑色。只有远处依稀的万家灯火。
回头望去,城市已经远离。
我们来到了郊外。
夜色中的两边都是稻田吧。在白天,这里应该是绿色的吧,不,这时候是否该是黄澄澄的一片丰收之景呢?还是已经进入晚秋的萧肃苍凉?
风迎面吹过,有一丝凉意。
我们在以多快的速度行走?简直在飞跑。
我们的距离依旧不变。
她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
前面是一路深邃的黑暗。
通向何处,我不知道。
她要去哪里,我不知道。
索性不去想了,就一路跟下去吧。总会有尽头的。
前面是一个庄园。
在漆黑之中出现的光亮总是那么地吸引人。
我想,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吧。
女孩走到了庄园前,停下了。
庄园外有一圈篱笆围绕着。
门前挂着一对灯笼,并不是什么喜庆的事。那是一对闪动着碧绿色火焰的灯笼。碧绿的幽光闪烁着,照映在人的脸上更加阴深。
这是谁的庄园?
女孩敲了敲门。
门后传来了脚步声。
没有问话,没有应答,木门“吱呀”地缓缓打开。
门后出现了一个老妇人。
女孩笑着进门了。
明明是背对着我,但我却能知道她在微笑着。
女孩进去后,老妇人没有立即关上门。
我在远处犹豫着是否该进去。
“进来吧,我们终于到了,我一直在等你来呢。”
女孩回过头来,微笑着对我说。
原来是这样,我开心地走过了庄园的大门,进了里屋。
老妇人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女孩笑着说:“我很欢喜,我一直在等你来呢。”
我也很开心。
原来一切都是这么地顺其自然,只要向前走一步就可以了。
我抱住了她,她迎接着我的亲吻,并不躲闪,并不抗拒。
熄灭了灯,我们相拥着倒在床上,只剩下窗外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好像一层霜。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那是一个如此美妙的夜晚。
……
……
那是一个梦。
我能够确定。
因为那是美好的。现实并不是美好的。
我醒过来了。
在病房中。
从周边的设施,手上插着的针头,连接的导管,以及一边吊着的挂瓶能够判断。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对于自己进医院似乎并不是很惊讶。也许是因为更加惊讶的事情就在眼前,以至于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否是另外一个梦境。
女孩就在我的面前,伏在床边睡着。
是梦中的女孩!
我还能记得那个梦,梦中的女主角竟然出现在现实中,让我感到一阵尴尬。
女孩幽幽醒转,看来是没有睡好。
她这样伏在床边睡了一晚上?
为了我?
废话!
我在心里开心地骂道。
那是当然的,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
“你女朋友真是好啊,陪着你一晚上,都几乎没睡呢,嘿嘿嘿。”
旁边的病床上一位大叔笑着说道。
好吧,这病房除了我当然还有别人。
这里共有三张病床。我睡在靠窗的一张病床上,那位说话的大叔在靠门的一张床位,而中间的床位则是空着的。
我愣愣的,没有回答。
我的女朋友?
完全没有印象。
女孩没有出言否认,问道:“你醒来了,感觉还好吧?”
我刚想说好,才感觉到身体一阵疼痛,不禁皱了一下眉。
“别乱动,你身上多处擦伤,医生为你包扎了一下,所幸没有造成大的损伤,醒过来之后就可以下床行动了。”女孩边说边扶着我的后背让我坐起来。
她柔软的胸轻轻触碰到我的脸,甜甜的香水味飘进了我的鼻腔。
我依旧木楞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看到我呆滞的表情,女孩关切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茫然地问道。
“这里是医院,你发生了车祸,但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说你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很快就能出院了。”女孩说道。
“啊……”我摸着缠着绷带的脑袋开始呻吟。
“不要急,请冷静下来……”女孩见我这样,也很是担心。
“你是谁?”我睁开眼看着女孩。
“我……”
“我又是谁?”
“不会吧……”女孩惊恐地看着我。
“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我双手抱着脑袋。
……
……
“脑组织没有损伤,只是表皮擦伤而已。”医生看着手中的x光扫描片说道。
“但是我脑中有好多空白,有许多事都想不起来。”我彷徨的说道。
这种感觉,若不是亲身经历,切身体会,是无法想象到的。
记忆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我们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依据。我们依靠着记忆中的印象,不管是对于自己的,还是对于别人的,乃至是包括周边环境,这个社会,整个世界的印象。我们依靠着这些印象作为判断的依据,来决策我们的行为。
可是,当记忆出现缺失时,对于个人的主体,也就是我而言,就好像这个世界都变得不安定了,没有一丝的安全感可言。
“脑内部没有造成物理损伤,很有可能是精神创伤,大概是因为遇到了事故,过度惊吓了吧?如果是这样,可能就需要看看心理医生了。”外科医生微笑着说道,“但我觉得你可以暂时先回去休息,理论上过不了多久,缓和之后就会恢复了,如果不行,到时候再找心理医生不迟。我就给你开一些镇定的药吧,年轻人遇到一些事情不要那么激动。”
他注意到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因为过度惊吓而失忆,感觉这原因好逊啊,肯定不是的吧。
我苦笑道。
但这医生摆明了对我的病因并不感兴趣,一副送客的样子,已经在处方上运笔如飞了,没一个字能看得懂的“医生体”。
我每次看到这个都忍不住想,还是那个负责抓药的人厉害啊!
无论年龄大小,都能看出这乱七八糟的字写的是什么。同时也总是对于医院这样的自古流传的情况感到了极其地不安全。
那些负责抓药的医师,并不见得每一个都很老练,他们认这种鬼才能看得懂的字真的能够一字不差吗?万一抓错了药怎么办?一个字的差误,都有可能会因此而要了一条人命啊。
“还没有好吗?医生,我已经等了好久了。”门外有人开始嚷嚷。
“可以进来了。”医生对门外的人说,然后转过来对我说道,“好了,张先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放轻松,没事的。”
医生用他那唬人的笑容来安慰我,下了逐客令。
咦?我是张先生?
我瞅见病历上,我的姓名一栏写着:张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