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夜谈
“我既然活了下来，便是新生，昔日种种皆烟消云散，王爷有宏图大志，我却只想当个普通人。唯愿王爷成就千秋霸业的那一天，能回头看看一路上的冤魂枯骨。浮生蝼蚁，不妨对他们好一些。”
萧明珩喉结滚动，盯着她沉如死水的眼睛，喑哑地开口：“那他呢？”
颜霜迟睫毛一颤。
“你不愿回本王身边，是为了他？”
颜霜迟凉薄地牵了牵唇：“王爷和相国的勾心斗角与我无关，我为了谁不为谁，也与王爷无关。这把纯钧，王爷便放在阿迟墓前吧。”
说完，她将手中的剑扔给萧明珩，足尖一点，离开了这片林子。
……
回到夏婆婆家，颜霜迟静悄悄地进屋换了身衣服，便上床睡觉了。
后来她是被院子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闹醒的。
她睁了一下眼，仍旧一片漆黑。
“长公主一切可好？”是夏婆婆的声音。
“姑姑身体无碍，只是依旧精神恍惚，别院都换成了我的人，会悉心照料，嬷嬷不用担心。”
萧明珩？
“那就好……那就好……”夏婆婆有些哽咽。
萧明珩叹了口气：“嬷嬷既然如此挂念，为何不亲自去看看？姑姑必定也十分想念你。”
“不了……”夏婆婆低笑了一声，自嘲道，“老身对不起长公主，今生都没脸再见她。知道她安好，便足够了。”
这夏婆婆……原来竟是宫里的人？听上去，好像和萧明珩还是老交情。
颜霜迟耳朵贴着墙，有种偷窥秘密的刺激感。
话说回来，夏婆婆不会告诉萧明珩自己住在这里吧？
“嬷嬷，我遇见阿迟了。”萧明珩突然沉沉开口。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颜霜迟紧张地竖起耳朵。
“那姑娘，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夏婆婆道，“殿下，莫要执念。”
“我真的看见了。从姑姑那儿回来的路上，我遭了埋伏，是她救了我。”
“是么。”
“是的，是她，这把纯钧，就是她还给我的……她不愿意跟我回来，她……还在为当年的事怪我。”
“老身还是劝殿下一句，莫要执念。”夏婆婆轻叹一声，“若真是阿迟姑娘死里逃生，那就是她命不该绝，自然也不该……再卷入殿下那些前途未卜的是是非非。”
“嬷嬷……”
“殿下若真心系她，就不该再置她于险境。放她自由，何尝不是放自己自由？”
颜霜迟听着听着，感动得红了眼。
她与夏婆婆萍水相逢，竟不知会被如此真心以待。
“……嬷嬷也觉得我会败？”萧明珩轻声问了一句，语气空洞。
“老身不知。”夏婆婆道：“可殿下要皇位，自然免不了血流成河，甚至骨肉相残，就算终有一日坐上那个位置，您又能有几分心安呢？”
“殿下不一定会败，但必然不是最初的您自己了。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殿下好自为之便是。”
这夏婆婆，没想到却是个明大是大非的人。
院内渐渐没了声音，颜霜迟闭了眼，又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