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祭天 四
龙吟殿一闹，倒也不全是意气用事，颜霜迟知道公主和亲兹事体大，不是她一句话，亦或是皇帝一句话就能敲定的。
翌日大早，颜霜迟还没醒透，就被湘芝和另一名宫女叫起来，穿上华丽厚重的朝服，又顶上一个仿佛要压断了脖子的发髻，从锦兰宫门口上了辇。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往城外祭天坛走去。
她知道苏漾一直骑马跟在后面，却倔强地不愿意看一眼，心中赌了一会儿气，随后昏昏沉沉地开始在步辇上打盹儿。
到了目的地，下辇行了一百来步，又走上长长的步阶，有宫女捧裙摆，湘芝扶着她手，最后站定在长阶顶端。面前是空旷的祭坛，只祭坛中央，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石鼎，和一方雕花繁复的红木祭台。
侍者恭敬地摆上大肉和桃果，国师在一旁手执银杖，默诵祭文。
萧明玉和皇后钟氏持香三拜，其余人跟着合掌弯腰俯首。拜完之后，四五个法师上台手舞足蹈，口中念着听不懂的话，神色癫狂。
颜霜迟原是看不上这些迷信作风的，可如今身临其境又身处高位，受众人仰望，实在是没办法。一直从旭日东升站到正午过后，回程的时候小腿酸痛无比。
山道周围无人，于是她放心地弯下腰揉腿。虽然手法不怎么样，但总算是缓解了不少。
队伍平稳向前，颜霜迟心中却记挂着别的事情。
这次好不容易出了宫，若是不抓住机会，以后恐怕是更难了……
怎么办呢……
正苦恼着，林中传来嗖嗖的箭声，紧接着数名侍卫宫女惨叫倒地。随之而来的，是一群亮着武器的蒙面黑衣人。
“有刺客！保护皇上！”侍卫统领举着剑大吼一声，开始与黑衣人搏斗。
颜霜迟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动武，一时间心急如焚，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苏漾。
只见他手持长剑，凌厉的剑锋夹着血气，旋身间衣袍翻飞，竟是一路杀到她的车辇旁边。
“公主，下来。”他沉声开口，将扑来的一名刺客一剑封喉。
颜霜迟急忙跳下去，堪堪躲过另一侧刺客挥来的剑刃，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然而此时此刻，她是起不了半点旖旎心思的，耳畔都是呼呼的风声和铿锵的剑鸣，夹着此起彼伏的惨叫，苏漾身上淡淡木香味已经闻不到了，鼻间充斥着的，是挥之不去的浓浓血腥气。
她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额头和鼻翼有细细的薄汗，一向喜净的他，脸上也溅上了些许血渍。她看着他皱得深深的眉头，有些感同身受。
如果此刻可以与他并肩作战，而不是像个柔弱的女子，被他护在怀里，就好了。
颜霜迟第一次厌烦透了这该死的身份。
忽然看见一把剑插在地上，距离一米之遥，她手掌微微一动，就被他猛地箍紧。
“你想都别想。”他的唇抵在她耳边，“看见那边那匹马了吗？等会我杀过去，你就上马，往西走，”他不动声色地往她手心塞进一个纸团，“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