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对弈 二
苏老爷一边下着棋，竟对她讲述起往事来。
“这十六年间，他每逢年关才会回府住上一个月，我和夫人日日受着相思之苦，可每每看着这孩子平安长大，甚至比家族里的其他孩子们都要出色，内里也是欣慰。”
“只要他平安，我和夫人别无所求。”
“苏家世代经商，前朝时为大梁首富，不少百姓戏言我们富可敌国。因而数十年前梁末那场内乱，我们当仁不让地给萧氏供应军饷，内乱结束之后，苏家家业已是不比当年。”
“现在的苏家，在外人看来风光不减，实则是一盘散沙，各房做各房的生意，甚至都觊觎着老爷子的家主地位，蠢蠢欲动，暗相争斗。”
“老爷子眼瞧着时日无多，我和夫人都无意争那家主之位，只想安心守着我们二房的产业，将来颐养终老。”
“就算不争不抢，您这一房的产业也够寻常百姓过几辈子的好日子了。”颜霜迟笑了笑，“您倒是不用担心夫君，就算失去家族依仗，也断断没有人敢骑他头上去。”
“荣华富贵转头空，生不带来，死也带不走。”苏老爷轻叹一声，“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平平安安的，和你啊，生几个大胖小子，好好地过一辈子。”
“……您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的。”又说到生孩子的事，还是当着公婆的面，颜霜迟有些腼腆地低下头。
“官场诡谲，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苏老爷落下一子，迟疑了一秒，收回手来，“他又非得让自己站在那风口浪尖上，我这为人父的，如何能不担心？”
颜霜迟抿了抿唇，心也是跟着一沉。
苏老爷所说的那些，她也是日日夜夜都在担心。
但又能怎么样？
这条路是他选的，而这个人，是她选的。
“父亲，这风口浪尖，也不是人人都站得。”她宽慰地一笑，“夫君如今能居于万人之上，靠的可是他自己。”
苏老爷沉吟片刻。
颜霜迟落下一颗黑子，笑了笑：“父亲，我赢了。”
苏老爷回神看着棋局，眉梢一扬：“公主蕙质兰心，这一局，是老夫输了。”
颜霜迟一边收着棋子，一边俏生生地笑道：“父亲心不在焉，故意让我。”
“呵呵……想起往事，有点神思恍惚。”苏老爷低声笑着，倒了杯热茶，“但也并非故意相让，公主才思敏捷，的确聪慧过人。”
“那，父亲母亲歇息片刻，我去库房瞧瞧。”颜霜迟站起来，欠身一礼。
“去吧。”
苏老爷和夫人也笑着回礼。
“夫人你瞧，这两个孩子多好啊。”苏老爷看着儿媳的背影，轻叹道，“像咱们刚成亲那会儿，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那是，如今我人老珠黄不比当年，老爷是不想多看了。”苏夫人关上棋盒，睨了自家夫君一眼。
“夫人这叫什么话？我不看你，还能看谁？”苏老爷扣住她的腰，往怀里带了些，“漾儿成家了，接下来就是玖儿，你我都老了。”
“老爷。”苏夫人转身环住他，“这辈子，老爷只娶了我一个，心里可有遗憾过？”
苏老爷轻轻按住妻子的头，望着对面湖畔的柳树，笑了笑，眼神沧桑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