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洛凡
狂暴的冲击过后，碧玉丹炉犹自还在半空中滴溜溜转圈，却不见有分毫损毁痕迹。濛濛青光之后走出了那道人，浩大的声势亦不过只是让道人气息微有几分急促而已，甚至连道人的衣袍发须都不见半分凌乱。
道人手掐一个印诀，口中清喝：
收！
空中那尊碧玉丹炉便缩小至寸许大小，道人张口将其吞下。而后摇头一叹道，本无杀你之意，只因你凶性太甚，祸及一方，欲收你为我护山灵兽百年，一可磨你凶性，二来对你而言亦是一场机缘，奈何你竟这般刚烈，宁愿神魂消散不入轮回自爆而亡亦不愿被我降服。真龙血脉哪怕只剩一丝也果真是高傲无比，罢了罢了，当无缘时难强求啊！
道人看着下方已近乎化为空地的山林，黑蛟灵兽血肉不存，皆已化为劫灰。
那道人面上忽而露出一丝讶色来，自语道，没想到两个凡俗之人竟然俱皆还有一丝生命气息波动。虽然黑蛟自爆的威力九成九以上都被我给拦了下来，真正波及至你二人的不过是一丝余威而已，但只以肉体凡胎加之借用一些凡物之助而渡过此厄，也算是有些气运。既你二人因我遭难，我也不能背了天道本心，合你二人命不该绝。
铁骨藤可困住蛮兽，使其无法挣脱，反过来说，处于铁骨藤内，自然也是防御很强，情急之下，王川二人正是依靠此藤之力而逃过一劫。不过铁骨藤终究只是凡物，在王川等人眼中厉害，却怎能入得那道人法眼。
那道人言罢，袖袍一甩，迎风见长，裹住王川二人，破空而去。
生于凡世间，
人称红尘仙。
红尘可有仙？
我亦问苍天！
王川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个奇怪而冗长的梦，梦境之中，他完全脱离了自己原本的生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他拥有了比之最强武圣都要强大无数的力量，遇到了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物，有的人与他成了朋友，也有人成为了他的敌人，更有些人与他成为了生死兄弟。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川变得越来越强大，他遇到的敌人对手俱皆被他横扫踩在脚下，他一路高歌凯奏，直至有一天，放眼世间再也找不到一个敌手，他终是达到了人生的最巅峰。
可是，之后漫长的岁月过去了，王川身边的朋友，亲人，兄弟，甚至连敌人对手俱皆慢慢老去，归于尘土，王川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熟悉之人，到最后，连整片天地都归为枯寂，只剩下他一人。而他，也在漫漫岁月之中逐渐衰老，气血衰竭，独自在这死寂的天地中等待腐朽。
王川心中不甘，欲打破这方天地桎梏，他燃烧己身，榨尽每一丝力量，终于看到了一条道路，那道路直通天际，王川欲行，却见天劫狂舞，神雷隆隆，王川气血虽衰却依旧无惧，身躯老迈却脚步坚定，一路战斗，一路流血，身体多次破碎，神魂几欲被打散，但王川却没有一次倒下，全因他心中有一个无敌信念——他要打破这方天地！他要走到这条道路的尽头，看一看那里的风景，他不愿孤寂一人，他不愿亲人朋友兄弟离自己而去，他更不愿自己慢慢腐朽！
终于，那条路走到了尽头。可是王川历尽几乎肉身碎裂，神魂消散的战斗之后，在那条路的尽头处却没有看到他想要见到的风景。
路的尽头，没有希望。只有一座黑色的石碑耸立，石碑之后，路却断了。
石碑上似有字，但王川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燃烧尽最后一丝力量乃至神魂，轰向面前石碑，欲将其碎裂，但石碑却丝毫无损，王川心中惨然。徒有逆天之志，却为之奈何。
最后一击之后，王川倒在石碑前面，他早已油尽灯枯，肉身死去，神魂亦将消散，但是就在他神魂消散前的最后一刻，王川感觉到那座石碑鲜红欲滴血，烁烁刺神魂，充斥着浓烈的虽历经万古岁月而永不消散的压抑与绝望气息。
梦境之中神魂消散，现实之中王川却是一声痛苦呻吟，缓缓醒来。
王川头疼欲裂，全身浑若是被一条条给撕碎了一般，双目艰难睁开。王川抚头而起，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之地，身躺在一张小床之上。身侧，有一个道装打扮之人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那蒲团不知以何物编制而成，看似平凡，却冒出淡淡的青色光芒，那道人面前，摆放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铜丹炉，丹炉古朴，下方有一团火焰在炙烤，王川定睛一看，那团火焰燃烧处，却不见有半分薪柴，似是凭空而生一般，王川口鼻内，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令王川肉体的痛楚都似是削减了几分。
盘坐在青铜丹炉前的道人回过头来，看着王川，温和一笑，道：
小兄弟，你醒来了。且莫急起身，你虽已无甚大碍，但毕竟之前受创太重，最好再休息调理几日。
道人看起来不过二十许岁的年纪，甚为年青，相貌极为俊朗，气质更是不凡，丰神如玉，颇有出尘之姿，而且笑容平和，目光之中亦露出温和之色。整个人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令人不自觉的便会对他产生信任与好感。
王川使劲揉了揉胀痛的脑袋，蓦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看着面前道人，急切道：
胖子呢，他在哪儿？
道人闻言微微一愣，而后温和一笑道：
你是说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兄弟吧？放心，他也无碍，喏，就在那张床上躺着。
道人抬手一指一方墙角处，对王川道。
王川果见那处亦摆放一张简朴木床，上躺一人，身形胖硕，正是王一鸣。
王川见状，稍松口气，不过依然踉跄下床，跑至王一鸣处，口中高喊：
胖子，快快醒来！
王一鸣凝眉，口中亦是发出几声痛苦呻吟，不过终是缓缓睁眼清醒过来。王川放下心来，王一鸣看着王川疑道：
咦，小川，我们竟然都还活着？是谁救了我们？
王川摇头道：
我也是刚刚醒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转身对那气质出尘，空明若仙的道人腼腆一笑道：
呃，这位大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可是你救了我们兄弟二人？
那道人摇头一笑道：
我名洛凡，你二人是被我师叔给带回宗门的，并非是我所救，我不过是因为刚刚闭关结束，左右无事间便顺手炼制了几粒丹药，帮你们治疗一下伤体罢了。
王川与王一鸣相互对视了一下，蓦然明白了什么，王川眼中发亮，道：
洛大哥，你的师叔可是那位力擒真龙的仙人吗？
那名唤洛凡的道人闻言稍一愣神，而后哑然失笑道：
小兄弟莫要说笑了，师叔虽说修为高深，但怎可能渡劫成仙，更遑论擒杀真龙仙兽了！
王川神色一滞道：
怎么可能，我们亲眼看到仙长施展神威擒杀真龙，那等惊天气势，比之最强大的武圣都要厉害的多，难道还不是仙人吗？
王一鸣亦是在旁点头应声道：
对，我们都听族长说过，只有仙人才能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更何况，我在受创昏迷之前曾感到，我当时的伤势极重，绝对伤及到了内脏筋骨甚至是丹田，这种伤势，就是由我所知道的最厉害的巫医来治疗，即便是能够保住性命，但亦要伤及至我的练武根基。可是现在，我的修为不见半分跌落，这般神迹，除却仙人之外，还有谁能够做到？
王一鸣恍然想起洛凡之前的话语，双目露出兴奋的光芒道：
洛大哥你刚才说那擒杀真龙的仙人是你的师叔，那也就是说洛大哥你也是仙人了，我们现在就身在仙人宗门中呢！
王川亦是双目露出兴奋和希翼的神色，面容都微微有些潮红。洛凡摇头轻笑道：
那些都只是你们凡俗之中的说法，其实我们哪里是什么仙人，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真仙，我也想知道啊！
洛凡露出自嘲般的笑容，双目之中却有泛出一丝迷茫。王川二人面面相觑，洛凡微一叹道：
你们凡俗不懂，偶见我们有些法力，便称我们为仙，其实我们不过是一群修仙之人罢了，仙人对我们而言，也是飘渺不可闻啊！
王川愕然道：
修仙之人？
洛凡道：
对！不过这种称呼其实也只是我们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一世修仙，又有谁曾真正成仙？对真仙而言，我们可能也只是一群凡俗而已，怎配的有一“仙”字！
王川疑道：
若你们真不是仙，那怎么会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还能轻易治好我们的伤势？
洛凡轻笑道：
虽然我们只是修仙人，但是对你们凡俗而言亦是不可想象的存在，至于你们的那些伤势，又没有伤到神魂根本，算得了什么，若非因为你们是肉体凡胎，承受不住强大药性，只能以最差的丹药化水慢慢为你们调理，一粒丹药入口便可立时治好你们的伤！
王川闻言，双目之中烁烁放出光华，忽得伏地跪倒，俱忘浑身伤痛，口中言道：
小人王川，欲求得修仙之法，万请仙人收我为徒！
见此，莫说洛凡，便是同在一旁的王一鸣亦是惊愕莫名，低声言道：
小川，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