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狸花猫往事
(一年前)
高一开学初,某个放课后的黄昏,缪小静背着书包在校园间独自走着,随着太阳的下移,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愈发弥长。
在她的不远处,女孩子们成群结伴而行着,嬉笑声明明那么近,听起来却好像隔着十万八千里。
这群人如果缪小静不认识就算了,可她们偏偏还是缪小静的同班同学。
从初中升到高中,来到新学校以后,缪小静兀自没能和新同学打成一片,不受欢迎也罢,这次连个能聊天的都没。
无论吃饭、上厕所还是什么的,她总是一个人。
有好些个同学甚至还记不住她名字,把“缪小静”念成“小静”。
她性格内向,莫说是和陌生人打招呼了,仅对个眼就脸蛋发烧。
别人主动搭话时,纵然她心里很开心,可嘴巴却害羞的一个字也吐不出。
人家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下次才懒得搭理你。
同班女生凑在一起谈天说地时,她多么希望自己加入其中啊,可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某种与生俱来的天性,却抗拒着她,令她寸步难前。
她感觉自己又孤独又自卑,就好像一艘小舟在茫茫大海中漂泊,以至于脑袋无时不刻耷拉着,走路时也不看路,除非碰了壁为止。
欢声笑语伴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渐行渐远她无意间踢起了一块石头,回过神时道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再不见其他人的身影,整个校园寂寥的让人有些发慌。
我这是到哪里了?
她停下脚步,环视周围景物,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缪小静天生方向感就不好,东南西北至今都分不个全,转个身就会忘了来时的路,手机里最常用的app就是低德地图。
高中新学校又比初中旧校区大了整整一倍,她还不记路,老低着头只管自己走,不迷路才怪。
这栋楼看起来好眼熟啊但是记不起来是干什么的了
嗯我还是原路返回吧我刚才是从这条路过来的不对不对
哎呀我怎么连从那条路来的都忘了
她的目光不断搜寻,极力想从四周建筑中得到些蛛丝马迹,可所处之境陌生的真像另一个世界,她的眉眼间刻上了一抹落寞无助的神色。
“嗦嗦嗦。”
正在这时,一阵树枝碰撞的声音响起。
道路旁的花坛突然传出了异动,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小动物躲在里面。
花坛疏于打理,杂草遍布,树枝凌乱,破败不堪。
会是什么东西躲在里面?她的心跳变快了。
“嗦嗦嗦嗦嗦嗦。”
声音更响了,里面东西的动静还挺大。
缪小静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凑上前去。
在这枯木间她看见了些许斑纹是一只猫。
准确的说,是一只很小的狸花猫,仅仅比巴掌大一点,毛发很稀疏,恐怕还没有断奶。它用四条小腿勉强地支撑着那个和身子相比显得特别大的脑袋,瞪着圆圆的眼睛,发出“喵”、“喵”的,细嫩的,不连贯的叫声。
见有人靠近它想逃走,可一条腿被卡在树杈间动弹不得,这条腿似乎天生残疾。
可怜的小家伙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它不该和母亲待在一块吗?
缪小静的脸蛋像夏季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样,随时都会雨点似地落下泪来。
她伸出手,想抚慰一下这个可怜小家伙,谁知小狸花猫的毛一下子炸了,身子像绷紧的弦一样弓起,在即将要接触到它的那一刻,一口咬了上去。
“嗷呜。”
女孩子的手本身就细嫩,小狸花猫身子虽巴掌大点,可牙齿却已有雏形,它用尽全身力气的啃咬也非同小可,缪小静疼的吸了口气,“嘶—”
可她并没有立刻试图将手抽出来,也没有去攻击小狸花猫,她只是默默的望着这只小狸花猫,她想用自己的眼神告诉它,自己并没有恶意。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把嘴巴松开好吗?”她柔声道。
小狸花猫死死的咬着,目不斜视,眼神狠厉。
“多勇敢的小家伙,你妈妈见到你这样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缪小静笑了,用手揉了揉小狸花猫的耳朵。
小狸花猫斜拧着头,身躯扭动着,要去躲闪这只手。
“呜!”
“乖啦~”
渐渐地,它的眼神柔和了起来,也不再反抗了,浅尝辄止的柔抚让它想起了母亲的舔舐,眸子像两颗宝石,从里面绽出怜怜动人的光泽。
缪小静问它:“你的腿是不是被卡住了?”
“喵~”小狸花猫的后腿挣扎几下依旧无果,奶声奶气中透着不甘心。
“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小时候学走路怎么也学不会,别人都会跑了我还摔个不停呢,让我看看嗯我把你腿旁边的树干折断一些,再试着帮你把腿往上抬一抬,你看看能不能出来,但这其间你可千万不要动哦。”
“喵”小狸花猫有些胆怯。
“知道你是个勇敢的乖宝宝,不要乱动哦。”
缪小静半倾俯着身子,贴近小狸花猫腿边,将碍事的树干一根根折断,小心翼翼的将它那条小腿抬了出来,这其间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喵~”
腿上的束缚消失了,小狸花猫欢快的叫了一声,急不可耐的窜出了花坛。
它沿着石砌的花坛边缘小跑了几步,可能因为一只腿天生残疾,也可能因为在树干间困久了血液不流通,一晃一颠的样子特别滑稽。
“哎!你小心点啊,别摔着了。”缪小静笑道:“这个小家伙”
在花坛另一边的尽头,小狸花猫回头冲缪小静叫唤了一声,“喵~”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的腿已经没有事啦。”她笑的很开心。
“喵”这一声很轻,似乎在道谢,也似乎在告别。
缪小静有些不舍,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极力的挤出了一丝微笑。
“你要走了吗?这么快吗?好吧以后要小心一点哦,不要再绊到腿了。”
转眼间,小狸花猫跳下了花坛,身影消失在缪小静的眼里。
“再见啊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伙伴呀!”
太阳沉入地平线,一寸寸光芒被吞噬,四周一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缪小静站在原地,冲空无一人的地方挥手着。
后来,在巡逻保安的帮助下,她离开了这里。
花坛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夜幕笼罩下凄凉又寂静。
“喵~”
一声猫叫从远而来,清幽而至。
那只小狸花猫又回来了,它虎头虎脑踱步在花坛上,叼着半块鱼骨头正寻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