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花瓶班与赌约
下课铃声响起了，压抑了四十分钟的教室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中年女老师迈出门的那一刻后，教室里重新充满了鲜活的空气。
“我靠，这老师是更年期到了吧，莫名其妙冲我们发一顿火，我看着表呢，总共时长为半小时零两分钟，这下倒好，课一点没上，肚子里的气也没消。”
“谁知道啊，说不定昨天晚上和老公吵架了，今天过来拿我们发泄。”
大家互相抱怨着，抒发心中的不满。
这个时候，最会发牢骚的芷黎反倒显得异常沉着，之前的训斥仿佛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见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位置，目不斜视地走出教室，上楼梯时，她无故感到台阶与台阶间的距离增大了，以至于上楼梯多花了几分力气。
小牧老师的办公室就在眼前，门紧闭着，芷黎面对着它，不知从哪里涌起了一股神圣感，过去，她都是怀揣着轻松愉悦的心情进去的，而今天却大不相同，她不再是以一个学生，而是以一位小说作者的身份踏入这扇门。
推开门，咖啡的味道也跟着来了，在房间中回旋着，仿佛已经与这里融为了一体，今天的气息并不是那么重，看来最近小牧老师的工作量有所减轻。
“呵呵呵呵。”
办公桌前，小牧老师正阅览着桌上的东西，香肩由于窃笑颤动着，她手里的东西正是芷黎的小说手稿。
“我来啦，小牧老师。”
源于对处女作的没自信，芷黎的声音有些没底气。
“呀，芷黎你来啦，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小牧老师抬眼吓了一跳，赶忙收敛嘴角，可萦绕在眉眼间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
“不好意思，我忘记敲门了。”
“没事儿，芷黎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你看！我正好在看你写的小说呢，写的真不赖，我都看入迷了，连工作都忘掉了！”
“能看入迷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小牧老师看不下去呢，毕竟我第一次写小说，水平有限，文笔也不好，只是我写的小说有这么好笑吗？又不是什么喜剧，里面也没有什么好笑的段子。”芷黎越说越轻。她给自己的小说定义的可是疼痛青春系列，她觉得哪怕不能骗人掉眼泪，最起码也该赢的一声叹息吧，可为什么，小牧老师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被触动的痕迹，反而会笑成刚才那副样子。
“呃”疼痛青春？青春不怎么疼痛，小牧老师的胃倒是被笑的挺疼的。
芷黎撅起了小嘴，“这可是我第二次改稿了呢，学习许多同类作家，前后加起来足足改了两千字”
小牧老师捏捏芷黎的脸，“好啦好啦，嘴巴翘的比茶壶都要高啦，不要难过了，你写的很好呀，我并没有取笑你作品的意思啊，我开心，只不过是在为自己能有这么优秀的学生而开心。”
“真的吗？我怎么不是很相信呢？不是骗我的吧。”芷黎嘟嘟囔囔的。
“我骗你干什么呀，我可是实话实说哦，我看过的小说也不少了，算是半条老书虫，你的作品的确不赖，不管是剧情啊，还是人物啊，还是一些细节的设计，都很有意思。”小牧老师不动声色的将台面上一本《知男而上》藏了起来，她的此言不假，她看过的小说确实不少，但大多都是同志文。
“这样啊~那实在是太好啦。”芷黎眼睛弯弯，脸上总算有了几分悦色。
小牧老师看了眼手稿，问道：“你还把身边的人也写进去了啊，莫呆瓜这个角色原型是莫疏吧。”
“对呀对呀，小牧老师你也发现了呀，你觉得像吗？”
“像啊，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刻画的惟妙惟肖，入骨三分。”小牧老师苦笑着，“你这么写莫疏他知道吗？”
这个莫呆瓜原文里又呆又傻，成天捧着本大头书，看书也就算了，看的还是《寓言三百则》《儿歌大全》这类低龄儿童适读书目，分明是作者将其恶意丑化了，小牧老师是知道芷黎和莫疏的关系才猜到的，换成其他人能猜到有鬼嘞。
“他知道啊，我可是第一个把小说给他看的呢，那个大傻子看完后竟然觉得我在抹黑他，真是岂有此理！早知道就不把他写进我的小说里了。”芷黎竟然还觉得别人辜负了她的一番心血。
“呵呵。”小牧老师尬笑两声，“别在意，莫疏他就是这种脾气啦，他死鸭子嘴巴很硬，说不定心里却在偷着乐呢。”
“不想再讲那个呆瓜了，小牧老师看了我的作品，对我的印象有没有改观呢？有没有觉得我很有才呢？”芷黎忸怩的问着，好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小牧老师摸着下巴，用很严谨的眼神端详起芷黎，“嗯不错不错，是颗好苗子，以前只觉得芷黎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现在才发现她不仅可爱不仅讨人喜欢，肚子里还有些墨水，有几分才华，要知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是连语文作文都不会写呢，看来以后我可得叫你，小才女芷黎了。”
“那可不，人家也是文学爱好者呢，读过的书不比某个书呆子少，只因为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不喜欢引人耳目，如今大功告成作品问世，这就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芷黎双臂交叉，洋洋得意的扬起了脖颈，她哪里是文学爱好者，她不过是多读了几本少女言情小说而已，被表扬几句小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
“哇，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咱们芷黎要成为文学少女了吗，那以后出了名，成了大文豪别忘记了我呀。”小牧老师眉开眼笑着。
“一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牧老师看向芷黎，“对了，说起来，你没把我写进去吧。”
“我写了啊！小牧老师我怎么可能不写进去！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啊！”
“啊？你把我写进去啦！我怎么没发现呢？在你的小说里我叫什么？”实话实说，小牧老师也没逐字逐句好好的读过芷黎的小说，也只是粗略的翻了翻，一听到自己也在其中出场了，小牧老师这才认真翻阅起来，
“你叫木瓜老师，我是在中间部分另开的番外篇章把你写进去的。”
“木瓜老师？”
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难道是指自己胸小需要木瓜吗？小牧老师面颊一抽，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刚才还笑‘莫呆瓜’呢，敢情她也是‘瓜’，呆瓜和木瓜好像也没差太远吧。
急不可耐的将手稿翻到中间部分，临时找到了一段有关‘木瓜老师的描写’，小牧老师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出来：“木瓜老师自认为是学校里最好看的老师，她每天都问自己镜子，魔镜魔镜，谁是这个学校最漂亮的人，镜子始终回答是木瓜老师，有一天，她一如既往的问镜子，魔镜魔镜，谁是这个学校最漂亮的人——”
芷黎灿然一笑，自然而然的接口道：“魔镜却回答了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铛铛铛铛！茉莉美少女！”
“”小牧老师眉头一皱，莫名觉得耳熟，黑着脸将余下部分读完，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白雪公主》中皇后的脸。
“怎么样？木瓜老师的很有意思吧，这可是我小时候就有的一个灵感。”芷黎捂着小脸，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你的灵感大概来源于临睡前妈妈讲的故事吧”
“哎，小牧老师你怎么知道？”
“喂喂，你不是写的校园小说嘛！中间怎么莫名其妙加了段魔幻剧情，这镜子怎么会说话呢？它难道是魔镜吗？”
“还是校园小说啊，只不过这是番外篇，我担心读者老看校园看腻了，所以在中间换了换口味。”
“”
“小牧老师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啊。”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本小说——情节幼稚！文笔粗糙！尤其是对个别角色的塑造，简直是简直是歪曲真相！颠倒事实！建议你回炉重造！”小牧老师眉头紧锁，“啪”一声拍在芷黎的手稿上。
“啊？为什么啊？小牧老师你刚才不是还夸我写的好吗？怎么突然又”芷黎委屈巴巴的，眼睛都水汪汪的。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女教师拿着名单走了进来，她扎了一个很随意的马尾，头发稍微有些乱，蓝色运动外套敞开着，里面是露脐短袖，下面也是运动裤，看起来疏于打理。她比小牧老师大个五六岁，看样子二十五左右，是高二五班的班主任，学生们都叫她泡面老师，或者泡面女，原因是从来只见到她吃泡面，身上也有泡面的味道。
“小牧，年级组长让我问问你们花瓶班有没有参加篮球比赛的？其他班都陆陆续续报上去了。”
说起话来懒懒散散的，似乎是休息不足。
小牧老师仿佛听见了一个很遥远的词汇，“篮球比赛？没有。”
“哦，那我走了，拜拜。”泡面老师也不多废话。
“等等，你站住，你刚才说我们班是什么班？”
小牧老师忽的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
“哦？花瓶班啊，怎么了？”
“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才的话，我的班是高二六班，不是什么花瓶班。”
芷黎能感觉到身边气息的波动，小牧老师生气了，她其实也很不爽，她也偶尔会听见其他班的如此称呼。
泡面老师抱着膀子，淡然自若的站在那儿“怎么？说你们班花瓶班不乐意了啊？”
“你凭什么说我们班是花瓶班？”
“你顶多冲我发发火，有本事下次开会你也让年级组长闭嘴，咱们整个学校谁不知道你们班是花瓶班啊，你们班的学生各个生了好皮囊，女生好看，男生也好看，可好看又有什么用啊，只能像个花瓶似的当摆设。外强中干！哼。”泡面老师举起手中的名单，“你不用跟我说什么你们班成绩多好，谁谁谁拿过什么奖，就说现在的，三人制自由篮球比赛，你们班那么多男生竟然连三个都凑不出来，说出去都笑掉大牙了。”
小牧老师迟疑了一下，“其他班都有参赛的吗？”
“这还用说，连整个班只有五个男生的艺术班都报名了，就你们班没参加。”
“我们班的男生是文静一点，但不代表他们身体素质不行。”
听泡面老师这么一说，小牧老师哑口无言了，她知道自己班学生体育成绩稍差些，运动会团体得分也稍低，她从不强迫男生参加项目，也没有太了解这次篮球赛，可没想到这次竟然就自己班没参加，篮球可谓是高中里最受欢迎的项目了，怪不得人家会评头论足的。
“你跟我说没有用啊，有本事就这次的篮球比赛，你让你们班的男生上，也不用太优秀，拿个名的就足以堵住人家的嘴了，就怕啊，你们班的男生全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谁说他们是绣花枕头啊，参加就参加，不仅参加还要参加的光彩，你们班上次拿了第几名”
“一般般，全校第四。”
“那好，这次我也不给我们班定多高的要求，赢过你们五班足以。”
“好啊，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哦。”
“一言为定。”
泡面老师走了。
小牧老师冷冷望着离去的方向：“哼，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小猫咪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
芷黎悻悻道：“小牧老师，我可记得上次比赛，五班高二年级里只输给了体育特长班，也就是年级第二，以他们的水平对付我们班还是”
“哼，年级第二而已等等等等！他们只输给了体育特长班？这么强吗！”
小牧老师惊得目瞪口呆。
“是啊，你难道从来不关注这些吗？”
小牧老师将目光移向门口，泡面老师已经不见了，她才意识到刚才的大放厥词是多么离谱，双腿情不自禁移动，想要追出去收回刚才的话，“不要走~我们认输了~我们是花瓶班~不比了不比了~”
芷黎赶忙拉住了她。“小牧老师，你们能这样，你可是我们的班主任呢，如果你真的认输了那我们班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小牧老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捂着胸口，仿佛要被凌辱一般，眼泪汪汪道：“被人家说几句就当耳旁风了，可那个泡面女万一真要处置我，叫我可怎么办啊？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怎么跟父母交代啊！呜哇哇哇哇！”
“”芷黎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