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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雷回到酒馆内,邻桌上多出两个陌生人。
陌生人属中年汉子,短装打扮,一挎腰刀,一佩重剑。
佩剑之人对挎刀人道:“元律兄,八月十五凉州比武之事,我俩是去也不去?”
元律道:“你看你,又没有主张了吧!斗江贤弟,你我走江湖之人,江湖上这等大事,岂有不去之理!再说……”
元律压低了声音言罢,斗江和元律一脸浪笑。
伊雷十分厌恶这样的笑脸,这是奸诈与邪恶交织在一起才有的表情,这表情出现在江湖男子脸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伊雷呷了一口酒,看隆右呼干和赫亚伯时,二人已喝得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了。
这时,店小二站在店堂中央,朝大家拱一拱手道:“诸位,为了给大家助兴,我这里安排了一个说唱,免费的,希望大家喜欢。”
言罢,便见一个盲人拄了拐杖,走向堂面的一端。
盲人摸着板凳坐下后,手中金钱板敲了几下,便即呤唱道:话说二十年前,前单于迎聚汉宫女王昭君,是为宁胡阏氏。
回返路途,遥远而又凶险,诃恶奇百般狙杀。
民族大义,气贯豪侠,江湖英雄,舍身赴义,扬名华夏。
英雄雷彬,鸡鸣关前,手刃见利忘义的张仁惠;斗曹垒,直杀得乱臣贼子喊爹叫妈!
车驾驰向隘口,十八棍僧英雄护持。
王昭君,声声琵琶,其音哀哀,落雁雨下。
英雄雷彬,萧声奏和,乱箭飞临,身姿仍是潇洒。
曹垒气急败坏,偷射一箭。
雷彬和那琵琶声,不愿躲闪。
血沫化作飞雨,淋湿了关隘,乌云四合,掩护了车驾。
呼韩邪单于得到王昭君,传为佳话。
从此汉匈和睦,人人赞夸。
……
伊雷听到此处,大叫一声,昏晕在地。
赫亚伯脑子一热,立时警醒过来,他扶起伊雷。
半晌,伊雷醒来道:“快快叫住这个盲人,我有话问。”
赫亚伯摇摇头,盲人见出了事,早就走了。
伊雷喊过店小二,问道:“这个说唱的盲人是谁?现在何处居住?”
店小二回道:“此人是汉人,听说是从关内流落过来的,居无定所,时常来我这里给客人说唱一回,小店由此也多了一些回头客。”
伊雷道:“盲人说唱中提到的雷彬,店家可知其事?”
店小二道:“听这盲人道,雷彬英雄吹箫,王昭君弹琵琶,二人情感甚笃。其后不知什么原因,王昭君进到了汉宫,又被前单于呼韩邪相中,连皇帝老儿也追悔莫及,杀掉了给他画美人像的毛延寿。”
旁桌的斗江笑道:“这便是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诗句所描述的故事,可笑啊可笑,如此美色,皇帝老儿竟然不知不晓,还让外藩拔得头筹。”
伊雷听了“外藩拔得头筹”几字,心内窝火,这不是辱及到母亲了吗!
伊雷刷地抽出圆月弯刀,斗江一怔,过后却哈哈大笑,你道是为何?原来,伊雷抽出的圆月弯刀,只有刀柄的一截,其刀已被羯怒归斯的宝刀削断。
元律也笑,笑后道:“斗江贤弟,不要理会这个疯子,一个刀柄,也敢把出来吓唬人!”
伊雷呆了,原说是要换过圆月弯刀的,竟然忘了这事!
隆右呼干撑起身,咪缝了眼道:“何物小子,敢对我王爷不敬,活得不耐烦了?趁早给我王爷赔礼认罪,否则,休想出得此门!”
斗江见隆右呼干喝得二麻二麻的,手中又没有兵器,胆气便壮,他道:“什么王爷不王爷,我又没有惹谁,赔什么礼?认什么罪?”
隆右呼干怒道:“我说的话,你是没有听见?”
斗江昂然回道:“什么鬼话,你给你的王爷嘀咕去,我没听见!”
隆右呼干大怒,但见他纵身一跃,从面前的桌上飞过,跳到斗江与元律的桌上,一脚扫去,杯碗盘盏一古老儿地扫到地上。
斗江倏地后退两步,顺手抽出重剑。
元律也扯出了腰刀。
店内的食客,发一声喊,俱都跑出了酒馆。
隆右呼干右脚掂一掂,人跃在空中,两腿依次踢出,却是江湖中闻名的鸳鸯连环腿。
斗江重剑削向隆右呼干的连环腿,隆右呼干人在空中,收腹吸腿,连环腿收回之际,左掌晃一晃,右掌却已印到斗江的胸前。
斗江亡魂失魄,隆右呼干这招印掌若是击实了,哪里还有命在!
迫不得已,斗江只得使招铁板门的功夫,向后硬倒桩,让过隆右呼干这致命的一掌。
隆右呼干却并不追击,两眼睥睨道:“现在去赔礼认错还不算晚!”
元律见了隆右呼干的功夫,自忖和斗江二人联手,也绝不是这人的对手,眼下之事,保命要紧。
斗江自是吓破了胆,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斗江和元律二人只得双手抱拳,对伊雷道:“王爷大人大量,不跟我们这些小人一般见识。刚才我们说话不慎,有得罪之处,尚请原谅!”
伊雷回礼道:“言语之间,难免有些须冲撞,说开即可,二位好汉不要放到心上。”
斗江和元律二人又转身,对隆右呼干道:“英雄真好功夫,在下佩服!异日若得相见,或再请教一二。”
赫亚伯笑道:“我们随时恭候,练好了都可以前来过招!”
斗江和元律二人作声不得,两人恨恨地看了赫亚伯一眼,转身便走。
伊雷把眼来找寻店小二,店小二早跑得没了人影。
赫亚伯不知所以,便道:“伊雷哥,你时常告诫我们,不要多惹事非。这下可好,你却惹出事来,好教我和师付笑话。”
伊雷已是后悔,刚才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致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人在江湖,虽说身不由已,然而心性却由已定。
听了赫亚伯的问话,伊雷一脸悲戚,他说:“我母临终前,嘱咐我南归,便是要寻到雷彬其人,我母有一句话要问。
先前那个盲人,说唱中已说出了当年雷彬护送我母出关的情由,其后店小二又说出关于我母亲的一些情节。
谁想这两个汉人言语中有辱及我母亲的地方,是可忍,孰不可忍?”
隆右呼干笑道:“我以为王爷突然发飙,是犯什么病了,原是有因啊!”
赫亚伯道:“伊雷哥自是稳重之人,刚才那样,是迫不得已,对吧?”
伊雷正要点头,却见门帘边,一个白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