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老罗的秘密
按照此前约定的信号，金焰在当地的中文报纸上发了个寻人启事：表兄罗某，离家出走多日，家人甚念。见报后速与华西报馆钟先生联系。下面是阿忠在巴西新注册的一个电话号码。
很快，金焰接到了老罗的来电，两人约定在海滩酒吧见面。老罗说要带着莉莎，金焰只好把苏菲娅和多蕾丝也带上，方便到时候让她俩把莉莎支开，为了安全，阿忠和比利在远处负责警戒。
里约热内卢的科帕卡巴纳海滩，面朝大海，呈新月形绵延十多里，是世界上最长的海滩，没有之一。它是独具特色的城市-海滩布局，花岗岩环绕着通往海湾的大门，有购物中心、电影院、时装和珠宝商店，以及设置得当的餐馆和夜总会。最著名的还是酒吧街，二三十间不同风格的酒吧，一字排开，特别是到了晚上，酒吧街灯红酒绿、美女如云，耳边隐隐涛声轰鸣，眼前依依衣香鬓影，喝着世界各地的啤酒，望着南半球的星空，不觉心神澄明、胸襟开阔起来。
酒吧街有一家中国人开的店，专卖产自中国的青岛啤酒，可能是因为青岛啤酒上印有一颗红星，店里的老板就取名叫红星酒吧，还在门头上镶嵌了一颗鲜艳夺目的红五星，到了晚上，用灯光制造出红星放射光芒的效果，吸引了众多来喝酒的中国游客。有些游客酒喝高兴了，还即兴唱起电影《闪闪的红星》插曲《红星歌》：
红星闪闪放光彩，
红星灿灿暖胸怀，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金焰和老罗就约在红星酒吧见面，店里几乎都是中国游客，金焰和老罗跻身其中，就有了一种珍珠藏于米缸的效应。
苏菲娅和多蕾丝跟着金焰来喝酒，苏菲娅特别喜欢产自中国青岛的青岛啤酒，喝个没够，还跟着一帮中国游客唱《红星歌》。莉莎出身音乐世家，能歌善舞，在这种场合自然要大出风头。她跑到酒吧的t台上去载歌载舞，一曲《我爱你，中国》，高亢婉转，响遏行云，不逊专业歌星。惹得周围的店里的外国游客也纷纷跑来欣赏。
这样一来，一个本来私密的会面场合变得引人注目起来，金焰大为后悔，让多蕾丝催莉莎、苏菲娅去逛商场。谁知道莉莎过了瘾，苏菲娅却喝青岛啤酒上瘾，恋恋不舍，黏着金焰不肯离开，金焰只好答应回去的时候让老板给她带上一箱青啤，才勉强跟着莉莎她们走了。
女人们一走，老罗和金焰才转入正题。
原来老罗、莉莎跟金焰在圣胡安岛分手之后，乘飞机来到里约热内卢，遇到了一个在美国的熟人，在巴西的生意非常红火，盛情邀请，老罗也就暂时住下了。
“你原来说的准备来投奔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这个人吧。”金焰问。
“不是。原来的那个朋友在美国惹了些麻烦，最近又重病在身，我们就在李老板这里住下了。”老罗说。
金焰突然心中一动：“李老板？是不是华西协会的会长李卓恒？”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老罗有些惊讶。
“先不说李卓恒，先说你此前要来投奔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惹了什么麻烦？”金焰直言不讳地问。
金焰的这个态度让罗老师略有不快，但是考虑到两个人的关系，没有流露出来。
“你是否听说过20年前发生在美国的一起台湾竹联帮刺杀一知名作家的案子？”老罗没有回答金焰的问题，却反过来问金焰。
“知道啊，不就是江南案吗？据说是台湾情报局策划的，后来不少高官都判了刑。怎么提起这桩旧案来了？”
“鄙人曾被此案牵连，在巴西的这个朋友，代号白狐，也是案中人。”老罗压低声音说，“案子是竹联帮干的，但幕后的操盘手却是刚上任的台湾情报局汪局长，这位局长大人急于在党国领袖那里立功，提出刺杀写《蒋经国传》的美籍作家江南，我当时是美西情报站的站长，拒绝执行这种乱命，汪局长就掩耳盗铃，让竹联帮的人出面制裁江南。结果正如我所预言的，惹来大祸。美国联邦调查局在全美范围内捣毁了台湾方面的七个情报站，包括鄙人在内的许多无辜特工尽悉被捕。本来台湾跟美国是‘友邦’，在美国设立的情报站也都是针对中国大陆的，美国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下好了，所有台湾特工即便与案件没有关系，也全部被驱逐出境，有牵扯的，则不管逃到天涯海角，一律缉捕归案。美方还要求国府逮捕台湾情治机构幕后黑手，台湾方面让我出面，给汪局长当替罪羊，我拒绝了，声明退出台湾情治机构。台湾也回不去了，我是美国公民，美国政府不能强行驱逐，只好同意我留在美国的大学教书，原来也教书，不过那是掩护身份，现在则成了职业教书匠。”老罗苦笑着介绍完了自己的背景，金焰不胜感慨，同时又有些许后悔。
“那么，你说的这位白狐先生，躲在巴西一直没有归案？”
“对。他不是在编的正式特工，还是竹联帮的外围成员，台湾方面根本不承认他的身份。虽然不是他亲自开枪杀的人，但毕竟参与了，所以美国政府的通缉令至今也没有撤销。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东躲xc过了二十多年，我作为当年台湾情报机构在美西的负责人，虽然对江南案没有直接责任，但对这位白狐先生仍然负有一种道义上的亏欠。”
金焰突然后悔知道了老罗的身份背景，他说：“罗老师，今天的事，就当你什么也没说过，我也什么不知道。咱们喝酒！这大陆产的啤酒，是不是有点德国啤酒的风味？”
青岛啤酒本来就是德国人在青岛殖民的时候创造的品牌，金焰等于没话找话。老罗对金焰态度突然大翻转感到意外，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是啊，正常人谁愿意跟偷鸡摸狗的特务打交道呢？于是苦笑道：“我也是自作多情，还以为凭咱俩的交情，能找你帮点忙呢。”
“罗老师，不是这话，我自己也是妾身未明，在人家的怀疑名单上呢。如果跟台湾这边再扯上点什么瓜葛，恐怕更说不清楚了。”金焰面带歉意，连连解释。
“金焰，虽然我没搞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跟情治机构没什么关系。我想，美国人也会做出同样结论的。”
金焰想起史密斯在圣胡安岛上对自己身份的分析，不由暗暗佩服起老罗来。
“不过，你身边的那个姑娘，格蕾丝，她可不一定。”老罗目光炯炯地看着金焰。
金焰已经知道了格蕾丝的真实身份，他不能接老罗的这个话茬。只好转移话题，问起老罗跟莉莎的关系进展来。
“跟莉莎相处的还好吧？你们要是成了，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大媒人。”金焰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这事也有麻烦，”老罗喝了一杯啤酒，欲言又止。
“什么麻烦呀，我要是能帮上忙请说话，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事做到底，坏事也做到底。”金焰开着玩笑。
“莉莎这几天老吵着要回上海，可你想啊，我的这种身份，大陆那边会不知道？能让我入境？就算让我入境了，会不会找麻烦？我以前可是跟大陆打过很多交道的，对他们的风格略知一二。”
金焰无语了，老罗的这种顾虑，合乎逻辑。金焰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他突然想起李卓恒，说：“你不是认识李老板吗？他经常回大陆，跟那边打交道不会太少，可以让他通融一下嘛。”
老罗张了张嘴巴，话到嘴边又咽下。老罗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让金焰疑惑了，他哪里知道，让老罗找金焰跟美国联邦调查局通融关系的，正是李卓恒。
“我再想想吧，”老罗看了看表道，“时间不早了，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话不透底，各有防范，金焰本来还想托老罗帮忙解决自己的困难，眼下这种局面，只好作罢。
两个人又默默地喝了两大扎啤酒，偶然聊两句，也是只谈风月。苏菲娅和莉莎她们终于回来了。
苏菲娅手里有点钱，大手大脚胡乱花，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还让多蕾丝两只手帮她提着。莉莎本来想买一条裙子，谁知道挑花了眼，试了二十多条，最后买了一顶帽子回来。
负责安全保护的阿忠站在酒吧门口，不断给金焰使眼神儿，金焰明白有情况，就让老罗带着莉莎先走一步，等老罗和莉莎出门走了，金焰又招呼店主人过来。
“先生，有什么吩咐？”金焰的客人今天给店里增添了热闹，店主很高兴，很殷勤地问金焰。
“老板，我们买了不少东西，拿不了，还想在您这里买两箱啤酒，你看能不能用店里的车送送？”
“没问题，没问题。先生，你们住哪里？”
“谢菲尔德酒店。”
“没问题。车在后院，我马上叫人开到门前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直接把东西搬到车上，从后院上车直接走。”说着，金焰塞给店主一百美元算作小费。
金焰把阿忠比利叫过来吩咐说：“你们俩找辆车，跟着罗老师。我和苏菲娅，多蕾丝直接上车回酒店。”
安排妥当，金焰和苏菲娅、多蕾丝坐着老板的车从后院转出来，果然看见几个贼头贼脑的人，跟在阿忠和比利身后，阿忠他们在滨海大道打了辆出租车，跟在罗老师的车后面，这几个人也开车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