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冒险号

  阿忠找到了阿龙，跟金焰约在海滩街红星酒吧见面。

  李卓恒是福清帮的老人，在帮内的辈分比阿龙还高，金焰又是通过阿龙认识李卓恒并入住他的酒店的，所以，两个人发生冲突最难受的就是阿龙了。

  金焰首先向阿龙表示歉意，并请他转达自己对李卓恒的歉意和感谢，阿龙却说：“兄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李老板其实也知道你的难处，你是身不由己，抓老罗那件事跟你没多少关系，你不过是替别人背了黑锅。”

  阿忠愤愤不平：“金哥你真是的，疯子什么东西？你干嘛替他背黑锅？我要是你，一脚把他踹海里了！”

  “阿忠别瞎说，不关疯子的事，他也是别人的棋子。”阿龙制止阿忠。

  阿龙和李卓恒都能看透表象背后的东西，这让金焰刮目相看。看来江湖不是白混的，福清帮也有高人。人家既然把窗户纸都捅破了，自己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金焰决定干脆给对方吃颗定心丸。

  “李老板能这样想，让我非常感动。不过，这件事我还是要做点什么，否则对不住罗老师，对不住李老板，也对不住咱们兄弟的情分。”金焰喝了口酒，掌握着节奏。

  阿龙也喝了酒，却并不说话，静等金焰的下文。

  “我找了华盛顿的关系，明天把罗老师捞出来，然后陪着罗老师登门去向李老板谢罪。”金焰又倒了一杯啤酒，阿龙却伸手挡住他，高声叫来店主人，“有茅台没有？中国的茅台！”

  “有是有，不过是朋友送我自己喝的。看你们哥俩喝得高兴，我就贡献出来吧。”店主人很乖巧，顺便卖了个大人情。

  店主人从内室拿来一瓶飞天牌贵州茅台，阿龙道了谢，额外付给老板三百美金，老板连连说，“太多了，太多了。”阿龙说：“这不是酒钱，是小费。酒算是借你的。过年的时候，我还你两瓶一样的茅台。”

  老板连连道谢，照顾别的客人去了。

  阿龙倒了两杯茅台，对金焰说：“阿忠开车，就咱哥俩喝！”

  金焰酒量很好，这瓶茅台当然不在话下，但他觉得阿龙过于盛情了。

  “本来是我请你喝酒，却又让你买酒，这是怎么说的？”金焰很不好意思。

  “咱们兄弟，不说这种见外的话。老罗明天肯定能出来？”阿龙握着金焰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能！中情局巴西站已经同意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安全屋接人。”

  “金哥，你咋这么大的本事呢？什么时候有了通天的关系？”阿忠兴奋莫名。

  “金鳞岂是池中物，兄弟，我早知道你不是凡品！”阿龙举起一大杯白酒，跟金焰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金焰也满饮此杯，情绪有些高涨：“龙哥，过誉了。罗老师本来就不该抓，cia那帮混蛋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绑架一个人畜无害的老教授。”

  “人畜无害？这话说得新鲜。兄弟，你真这么看福清帮？”阿龙不善饮酒，舌头有些僵硬。

  “说什么呢，老罗又不是福清帮，怎么扯到福清帮了。”金焰又喝了一杯，但是脑子依旧清晰。

  “老罗不是福清帮，却是竹联帮。知道竹联帮吧？跟福清帮是表兄弟。哈哈。”

  “竹联帮谁不知道？白狐不也是竹联帮吗？还有白狼张安乐，至今还在牢里呆着呢。”

  两个人越说越兴奋，酒喝得越发痛快。一瓶酒的功夫，两人成了心心相印的莫逆之交。

  第二天一早，根据约定，金焰开车来到基督山脚下的一处民宿，两个特工搜查了金焰，确定他没带武器，给他戴上黑头套，推进一辆车子，然后开着车子上了山，东拐西拐，转了半天，中间停了一次，上来两个人。大家都不说话，车子继续开，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车子停下，特工将金焰带下车来，半途上车的人也被带下车来，都取下黑头套。金焰揉了揉眼睛，发现罗老师站在身边，自己的车子停在这里。原来又回到了原来的民宿。

  罗老师一见金焰，惊喜莫名，老泪纵横，他握着金焰的手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一个特工对金焰说：“金先生，人给你带来了，你们可以走了。”

  金焰请老罗上车，自己驾车，迅速驶离这所民宿。

  沿着海滨大道一路东行，金焰从反光镜里观察，没有发现跟踪车辆，这才把车子拐进通往青年旅社的那条马路。

  一路上金焰都没跟罗老师说话，还使眼神不让罗老师开口。他担心自己离开车子的这段时间，车子被人做了手脚。一直到进入青年旅社自己的房间，金焰才开口道：“罗老师，您受苦了。”

  “苦倒没受什么苦，只是那种地方，进去的人很少能出来。你把我这把老骨头捞出来，让我很意外，也很感动。我到现在还在怀疑是不是做梦。”

  “当然不是做梦，我一会儿就让阿忠把莉莎请过来。”金焰给罗青云倒了一杯茶。

  “罗老师，cia为何会突然抓了您呢？不会还是为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吧？”金焰捧着茶杯，坐在罗老师面前，他觉得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搞清楚罗青云跟李卓恒的关系，跟金色冒险号事件的关系以及跟cia的恩怨，这对他很重要。

  “一直以来我都不肯跟cia合作，充当两面间谍。我虽然退出了台湾情治机构，但也不能出卖它的机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只是中国人，美国人也是这种心态。于是fbi、cia就常年的跟踪、监控，最近突然升级了，秘密监控变成威慑性跟踪，我估计是台湾那边出了状况，美国人不放心了。”

  金焰想起凯琳对自己说的话，不得不佩服罗青云，不亏是资深情报人员，分析得十分精准。

  “其实国府在美国设立情报机构是有的，但是从来都没有针对美国，而是针对大陆。美国就不同了，他们在台湾的特工明的暗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台湾的反间谍机构从来都不敢动他们。这次他们这样对待我，让人寒心啊。”罗青云说着，眼圈又红了。

  “他们这次动您，会不会跟您上了金色冒险号有关？毕竟牵扯到了福清帮，而福清帮跟竹联帮也有某些牵连。”

  金焰提到竹联帮，老罗的眼神警觉起来。

  “你也知道竹联帮？”

  “对呀。你跟我谈过的。白狐、白狼不都是竹联帮的人吗？刺杀江南也是他们干的。”

  “你还知道什么？”

  “竹联帮和福清帮有很密切的关系。他们的不少成员是重叠的。”

  “我不是福清帮的人，我跟福清帮没关系。”罗青云赶紧撇清，不过他这样一说，等于承认自己是竹联帮的人了。

  “我就不明白了，台湾情治机关怎么会跟黑社会扯不清道不明呢？是为了干某些自己不方便干的脏活？”

  “其实也不尽然。国民党跟黑社会从国父孙先生那一辈就有渊源，孙先生是洪帮的入门弟子，当年同盟会参与者有很多帮会成员，孙先生发动的十次武装起义，大都是帮派人士参与。老蒋总统也出身青帮，只是当了北伐军总司令之后，才从杜月笙那里取回了帖子。到了台湾之后，情报系统跟黑社会仍然是藕断丝连，竹联帮其实是台湾土生土长的黑社会，是二二八之后，本土人跟外省人矛盾逐渐尖锐化，从校园学生中首先发起的一个组织，台湾情报系统想加以利用，我就被派进去卧底，后来做到挺高的位置。黑社会跟情治机构有个相同特点，就是一旦加入，退出就很难。我虽然是卧底进来的，但整与其他帮会争地盘、打天下，帮里的兄弟生死与共，渐渐地融为了一体，形成一个共同体，到后来都搞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您后来到了美国，也没有跟竹联帮脱离关系吗？”金焰问。

  “后来竹联帮的首领陈启礼、张安乐等人，都被发展成情报局的外勤，我跟他们的关系就更分不清了。如果我在台湾，汪局长派竹联帮制裁江南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实施，因为我跟陈启礼的关系更密切一些，而汪希苓不过是刚刚从海军部调任情报局的新人。”

  “据我所知，福清帮是福建人在美国发展起来的一个小帮会，怎么会跟竹联帮发生了关系？”金焰进一步问。

  “在美国的中国人，一开始以广东人为主，后来是台湾人，台湾人中祖籍是福建的人很多，所以福建人中竹联帮成员也不少。竹联帮从江南事件后，在美国遭到毁灭性打击，一些帮会成员只好加入福清帮。有些人就身兼了两个帮会，竹联帮跟福清帮的关系就这样密切化了。”

  “这么说，李会长应该也有竹联帮的身份？”

  “是的。他一开始就是竹联帮的，后来为了生意上的便利，也参加了福清帮。但我们一直有联系，竹联帮的白狐兄弟出了事，李会长伸出援手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