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识破局中局
第二天下午,金焰和郑莉被王雨田派专车请到军情局芝山营区,两人在会议室坐定,王雨田的秘书就和档案管理员一起,就抱着二大箱子档案材料进来。
两人把箱子放在桌子上,从里面一件一件往外拿档案袋。这些文件全部都是密封的,档案员拿出一本登记簿,让金焰和郑莉签字,然后当着他们的面,一件一件拆开档案。处长秘书说:“金少校,根据局本部的规定,外单位来查档案,要到档案室里去,局长吩咐对您格外关照,您就在这里查阅,可以摘抄,但不能拍照。请见谅。”
金焰笑道:“明白。规矩嘛,人人都得遵守。不过我看不了这么多,我只看他的户籍档案和入职档案,另外你把他的各个时期的照片、体检表、病例等生理特征材料给我复制一份,他的工作档案涉及到你们的工作机密,我不方便看,我们也用不着。”
“好的,金少校能理解我们,非常感谢!”处长秘书和档案员留下金焰要看的档案,去复制其他材料。金焰和郑莉打开户籍资料和入职资料,分别摘抄。他们的钢笔都带着微型摄像机,摘抄过程中都已经把所有资料拍摄下来了。
不一会儿,档案员把金焰要的材料复制件都拿来交给郑莉,郑莉一一查收,签字。
一个小时之后,王雨田处长和秘书又回到会议室,金焰和郑莉已经把档案都看完了。
王雨田进门就说客套话:“对不住金少校,昨天我有点急事,没跟您喝一杯,十分遗憾,今天中午本处安排了薄宴,请务必赏光。”
“好啊,反正活也干完了,正想叨扰王处长呢。”金焰笑道。
秘书端来几杯冻顶乌龙,大家边喝茶边聊天。
王雨田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跟昨日的紧张神情判然有别。
“金少校,材料都看完了?有什么收获吗?”
“材料是死的,人是活的。抓不到这个人,我们要这些材料也没什么用。”金焰话外有话地说。
“他是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入职三十多年了,一般人要抓住他,还真是不太容易。你们不是在乌拉圭跟他交过手吗?感觉如何?”王雨田的话里,透出一丝挑衅的味道。
“当时没想抓他,要是真想抓,十个也跑不了。”郑莉插话道。
“喔?”王雨田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年轻柔媚的女军官。
“郑莉小姐是特种兵出身,身手好得很,钱上校是领教过她的功夫的。”金焰笑道。
“是啊,年纪不饶人,再说我们搞特工的,主要是用脑子,身手当然不能跟你们年轻人相比。”王雨田品了口茶,对金焰和郑莉说:“尝尝我们台湾的冻顶乌龙怎么样?”
“很棒,好山好水好茶,不愧是祖国的宝岛。”金焰品着茶,道:“这茶的滋味让我想起我的故乡福建的乌龙茶,醇厚甘美,饮之回甘,舌尖留香。不像里约热内卢李老板种的茶,总有那么一丝丝海腥气。对了王处长,你说台湾四面环海,按说对茶的生长来说比里约市的地理条件更差,台湾的茶怎么就没有海的味道呢?”
“你跟李卓恒老板很熟?”王雨田不说茶,先问人。
金焰:“熟啊。我到巴西就住他那里呢。谢菲尔德酒店。面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
王雨田:“既然跟李老板熟悉,那也一定认识罗先生喽?”
“没错,罗先生是我的好朋友。前段时间他遇上点麻烦,被cia巴西站给扣了,还是我捞出来的呢。”金焰喝了一口茶,好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的小事。
“是啊,cia太强势了,我们呢,弱国无外交,有些委屈只能自己咽下去。曾文正公有句话,老蒋总统经常说起:打脱牙和血吞。”王雨田发起牢骚。
“王处长,您这话我可不敢接,”金焰转动着茶杯,说:“cia跟你们都是情报机关,玩情报的都有自己的行规,跟我们军队不一样。cia跟你们有什么恩怨,我不太清楚。但这次,老钱可是玩过界了。一百个特种兵偷渡纽约,奔袭华盛顿特区,您可知道那是美国的心脏地带,万一真把白宫再给烧了,信不信乔治布什总统能像灭萨达姆似的,把咱们这个宝岛给毁掉?估计大陆想帮你们还手都来不及。”
“金少校,您可别吓唬我。”王雨田有些紧张地坐直了身子,“美国就那么不堪一击?一支游击队就能打到首都?”
金焰:“咱们沙盘推演一下,一艘偷渡船满载三百人航行到纽约附近的公海,有没有问题?没有!半年前我就是坐这种船抵达美国的!”
王雨田:“您接着说!”
金焰:“从船上放下十几艘小艇,趁月黑风高把人运送上岸,有没有问题?没有!曾经有过偷渡天王叫萍姐,她用了十年时间,用这种方式运送了三千多人进入美国,一次都没有失手过。”
王雨田:“不是有海岸警卫队吗?”
金焰:“美国的海岸线那么漫长,海岸警卫队那点力量,防不胜防啊。”
王雨田:“就算能登陆,攻击华盛顿也不会那么容易吧。”
金焰:“这批人上岸之后,可以先隐藏于波士顿、纽约等大都市,美国没有户籍管理制度,上千万人的非法移民队伍中藏着百八十人,就像珠子藏进了米缸,谁也发现不了。在美国,买枪比买白菜萝卜都容易,有些州各种轻重武器拿着驾照就能购买,而且没有任何数量限制。这些人上岸后几乎可以马上就从接应的人手中拿到武器。”
王雨田:“就算这些都能顺利进行,他们怎么能进入华盛顿呢?”
金焰:“美国的宪法规定,人民有游行示威的自由,任何人都不能干涉,而且不受检查。在美国,几乎每天都有人乘坐大巴车到白宫或者国会山去游行。有的节庆日,甚至有上万人同时聚集华盛顿。一批百十名武装分子乘坐几辆大巴车,冒充游行队伍突然出现在白宫、国会山或者五角大楼,特勤局那点警力能抵挡得住?国会山被占,白宫被烧是大概率事件!”
王雨田的脸色有些发白,说:“美国本土的防御力量不至于这么薄弱吧。”
金焰没好气地说:“美国的军队都在全世界,保卫着欧洲、rb、韩国和台湾,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安全!”
王雨田道:“一战、二战,美国本土都没有受过攻击,疏于防范也是可以理解的。”
(注:海狮行动被粉碎的第二年,美国发生了九一一事件,本土一百年以来第一次受到攻击,王雨田想起金焰一年前的谈话,不由敬佩之至。)
金焰道:“我们在追踪一艘偷渡船的时候,在南美热带丛林里跟浪潮组织交手,抓了几个人,才发现了这个阴谋。王处长,您昨天说浪潮是左翼组织,钱上校作为盟军的一员不该参与这样的计划,这个我同意。但事实是他参与了,那么,这就有个谜团要解开,他为什么要参与这样的会给台湾带来灭顶之灾的行动?他是要报复台湾吗?”
王雨田的神情已经无法风轻云淡了,他沉吟了半晌,说:“您的这个猜想也不无道理,钱守仁经手的一笔国务机要费出现了很大亏空,上面追究下来,让他交账,他就跑了。或许,他想通过给台湾制造混乱的方式脱罪?”
金焰:“如果像您说的,还有一个问题无法逻辑上无法解释。我听郑莉上尉说,上次你请她吃饭的时候给她看过我的一张身着对岸军人军装的照片。”
郑莉道:“对,王处长还给了我们复制件。”
王雨田有些尴尬:“金少校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金焰摆摆手:“我不是想说你们对我有什么看法,有看法也是正常的,合理的。我想说的是,如果钱上校要报复你们,这张照片就不会在我来台湾的时候,这么巧到了你们手里呀。”
王雨田知道,金焰已经通过照片推断出钱守仁跟他有联系,而且正在怀疑钱守仁的所作所为正是受台湾情治部门指示的。这可不能承认。他含含糊糊地解释道:“至于照片的来历,我只能告诉您,是一个秘密渠道传回来的。您知道,对岸我们也有内线。您在对岸军队那边干过,恐怕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金焰笑了,拿出那张复制的照片,指着右下角的钢印痕迹对王雨田说:“这张照片世界上只有一张,这是我的证件照,我负伤之后落到在老闻手里,老闻转给了钱守仁,钱守仁转到您手上。这可不是您对岸的内线传给你的。”
王雨田看了照片上的钢印痕迹,脸一下子黄了。事情闹到这个程度,他不得不反攻为守:“金少校,您不会认为钱守仁干的事,都是我指示的吧?”
金焰回答的很干脆:“不会。您堂堂国军少将,军情局第三处处长,怎么可能对友邦下这种黑手?我如果怀疑您,绝不会到这里来查什么钱守仁的资料。”
“那么,您是如何理解钱守仁的这种行为的?难道真是他想报复美国从而导致美国报复台湾?”王雨田问。
“还有一种可能,他想通过操控浪潮组织给美国找麻烦,然后在关键时刻把这个情报提交给您,从而戴罪立功,换取胡局长和您免除他的罪行。可是他忘了,浪潮组织不是木偶,任由他摆布,美国情报机构和军方也不会傻到等那百八十人逼到华盛顿才知道。这个人啊,总起来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金焰说到这里,等于只给王雨田留了一层窗户纸。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美台之间就等于撕了脸皮了。这是他们这种级别的官员所不能触及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