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晚风萧瑟 上
狂欢一直到深夜，几个人却还是余兴未尽。萧菡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住，说改天再聚，这才送他们到门口。林叔早已停好了车子等在门外，因为宁浩是开着萧菡的礼物过来的，就只好由他送他回去，而另一边杨宇安喝了酒，李菁菁只能极不情愿地做了一回司机。
“宝贝儿，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临别前，李菁菁特地问她。
“啊？没有呀……”
萧菡停顿片刻，若无其事的回答。
“少来了！”
李菁菁白了她一眼，非常笃定的说:
“你丫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我还不了解你啊！只要一撒谎就停顿，还会脸红呢……你看又红了吧？”
“真的没有。”
萧菡嘴硬的说。
“那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我这儿，永远都为你服务。”
李菁菁知道自己犟不过她，也不坚持，换了个方式交代她说。
“好的好的！我知道啦……很晚了，路上小心点。”
萧菡连连点头，撒娇似的把她往车里推，李菁菁无奈的笑了笑，只好坐进车里。
目送两辆车子在夜幕中渐渐走远，萧菡和身边的陈妈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人生总有一些奇妙的巧合，我们不知道上天安排它们的用意，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发生。刚一踏入客厅，就见秋姨从二楼疾步走下来，看见迎面而来的他们，目光中有一闪而逝的慌乱。
“怎么了？秋姨……”
“菡菡……你爸爸他……”
看着秋姨焦急的神情，萧菡的脸色瞬间一变。
深夜中的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挥散不去，高跟鞋踏着地板，发出“嗒嗒”的声音，寂静而诡秘。萧菡紧随着沈清秋往那间高级病房而去，值班医生正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们，礼貌的问候一声。
“萧太太。”
“高医生，怎么样了？”
沈清秋和那医生简单的握了握手，焦急的询问，眉心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一个小时以前醒的，现在一切还算稳定。”
高医生例行公事的说，他回头看了看里面，才又继续说道:
“你们先进去吧，尽量小点声说话，避免病人情绪激动。”
“好，那谢谢高医生了。”
沈清秋道了谢，对方淡淡的点点头离开。萧菡看着她走进去的身影，双腿却突然僵在原地，怎么都迈不开。
一直希望爸爸可以早点醒过来，可是为什么？现在他醒了，她却没有勇气让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她开始恐慌，开始害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他。
“菡菡……”
房间里传来秋姨的催促，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病房门后的窄道，就那么几步的距离，却好像分隔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她不知道当她踏进那个世界后，将会发生什么？但毫无疑问，这是不能逃避的。
深呼吸几下，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脚迈了进去。
房间里传来医疗器械发出的“嘀嘀”声，一股淡淡的清香缓解了些许内心的激动。雪白的病床上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此时的他虽然一脸病态，却依旧难掩那由内而散发的凌人气势。
“爸爸……”
萧菡的脚步顿了顿，和秋姨对视一眼，然后才缓缓的靠近他，压着嗓子轻轻叫了一声，尾音带着一丝轻颤。萧穆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犀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脸。一股冷意顿时涌上心头，萧菡藏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收紧，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咬着唇，本来窝在心里的一堆话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为什么……这么灰头土脸的来见我……？”
他的声音虚弱，却依旧很有威慑力，那语气绝情到令人无法接受的地步。萧菡的心里闪过诧异，腥甜的味道弥漫在口中，她却还来不及疼痛，脚边便多出了一个碎裂的杯子。
“给我滚出去……别让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爸爸的话语夹杂着滔天的怒火，萧菡低着头盯着自己脚边的碎玻璃碴，以及洒在自己身上的温水，心里突然觉得空空的。
三年来没和父亲联系，她以为是因为他不想让她有回家的念头，所以才连一个电话都不愿意接。她以为当爸爸醒来的时候，是温和的，是会对她笑的。
原来，爸爸还是那个爸爸……
“对不起爸爸，我……又惹您生气了。”
萧菡抬起头，看到父亲虚弱的喘息着，极度的愤怒使他红了眼睛。可以想象，他现在心里一定为她感到羞耻，他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因为自己永远做不了那个让他骄傲的孩子，永远只会给他丢脸。
“菡菡……你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
“我知道的，秋姨。”
沈清秋想替萧穆解释什么，却被萧菡打断，她盯着萧菡失落的背影，在她突然转射过来的目光里，看到了绝望。
“那……我就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萧菡迟疑着，对父亲说道。她看着父亲紧闭上双眼，甚至不愿意再对她说一句话，轻轻地叹了口气……
“菡菡……”
萧菡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沈清秋担忧的声音，她安慰似的笑笑，没有回头。
“秋姨，辛苦你了……”
门“啪”地一声关闭，沈清秋盯着那个方向出神。良久，她突然转过视线落在萧穆身上，语气中充满哀怨:
“你究竟要怎么样？她只是个孩子啊！难道你想逼死她吗？”
萧穆依旧闭着眼睛，像是听不到她的话，默默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离开了医院，萧菡一口气跑了好远，巨大的悲伤像是胶水一样黏在心里，甩也甩不掉。她蹲在空无一人的街头，路灯昏黄的光照耀着附近的一切，她环顾四周的一片安静。终于，可以尽情的放声大哭了……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声，一个小女孩儿的身影渐渐清晰，白色的光线朦胧地洒在她的身上，纤细的指尖在键盘上从容的划过，然后在一声不和谐的旋律中停下。
“哎呀，错啦……不是这样弹的哟。”
一个女声从身后响起，小女孩儿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然后默默从椅子上挪开。
“萧菡，好好跟老师学。”
男人的声音严厉而冷漠，小女孩儿噘着嘴巴反驳道:
“不！我不要钢琴，我要妈妈！你把妈妈还给我！”
男人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一僵，拿着报纸的手狠狠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女孩儿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了。
“要找妈妈是吗？”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女孩儿，家教老师被吓的在一旁不敢说话，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女孩儿拖到楼上去了。
小女孩儿拼命地挣扎，最后被他按在阳台边上，幼小的心灵经不起惊吓，她紧闭着眼睛，听着父亲的声音在身边无情的响起:
“萧菡我告诉你，你妈妈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呜呜呜……我讨厌你！”
女孩儿的哭声很远很远，远到飘向了天边，而那种从心底蔓延着的悲伤感却好像永远都无法抹去，即使过了多年，依旧那么的让她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