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
这夜注定无眠,星星眨着大大的眼睛,就是舍不得闭上眼睛。
皇后爱女心切,今晚把阿离传唤到自己的椒房殿,金色幔帐背后,传来俩母女的对话。
皇后慵懒的躺在软榻之上,轻轻拍着阿离的背,柔柔的问道:“阿离若是去了万国寺,可想母后?”
只见阿离调皮的钻进皇后的被窝,呲牙笑笑,然后紧紧的抱住皇后的腰,又顺势把头往她的怀里蹭了蹭,撒娇说道:“你是我的母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阿离怎会不想您呢?”
皇后一听这话,原本坚定的心又再次被阿离溶解,眼里的泪水不止的往下掉,她不舍得抱住阿离,小声问她:“告诉母后,你是真的想去吗?你若不肯,母后这就去找你父皇!”
可是阿离却撅着小嘴,扯扯皇后的衣袖,模样似乎惹人爱怜,她一本正经的说道:“阿离当然舍不得离开您啦!当然还有父皇,皇兄和四姐,您曾说过孩儿贵为公主,那么就表示我有义务代表国家,去寺里祈福九年,阿离不怕吃苦的,也相信时间会过的很快,再说,您若是想我了,可以时常唤我回宫啊!”
皇后欣慰的擦拭眼角的泪滴,摸着阿离柔顺的发丝说道:“好,好,我的阿离长大了,想母后的时候定要差人禀告一声,知道吗?”
“好好好,阿离定会谨记在心!”
烛光摇曳,微微的只照亮屋内一角,阿离虽然禁闭着眼睛,但她的心思却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
她脑海里不断盘旋回忆着,皇帝寿辰的那个午后,自己初遇七里的场景。
阿离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的眼睛,而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湖平静的水花,虽不露任何神情,但还是那么的赏心悦目,不舍移开视线半分。
即便四公主再三劝解,可依阿离的性格,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曾说过:一旦爱上,便不会放手……
长夜漫漫,转眼黎明,阿离出宫的祭祀大典举行的及其盛大。
夜梦离身穿紫色华服,裙摆带着纱,发因风吹漫天飞舞,几缕发丝飞在前面,随意却又大方。
她颈上带着一条紫色水晶,那是罗长老特意为她祈福开光而来,水晶被阳光映的微微发光,衬得她皮肤白如雪,如天仙下凡般。
她在高昂的唢呐声中,穿过百家姓旗林,经“金盆”净手,古筝净心,大殿祭拜后来到主祭祀广场的正中央。
在众人里,她一眼就认出,站在寺门口的七里,不免愣了会儿神。
而祭祀广场依旧庄严肃穆,祭台上高大的佛祖坐像栩栩如生,台前圣火台引人瞩目,八面大鼓与十杆铜号气势不凡,广场五百六十八面龙旗环列四周,幡帐队,酒祭队,民祭队,按照祭祀顺序方阵排列在广场四周。
皇帝,皇后,夜玺辰,夜静心站在万国寺主祭台正前方,准备祭天仪式。
供奉在万国寺的圣火种传递至祭祀台后,罗长老手持火种缓步登上圣火台,点燃祭天大会的圣火。
祭祀台周围立时焰火飞舞,熊熊圣火追溯着夜梦离稚嫩的脸颊。
祭祀大典开始后,现场击鼓三十四响,鸣钟九响,鸣号九响。
夜梦离在罗长老的指示下,在古朴典雅的祭乐声中,向佛像敬献了三柱香……
然后,夜梦离再次见到了七里,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见他依旧一身洁白,端来一盆清水,缓缓走到她的身边,小声说道:“殿下是带发修行,洗过发后,祭天仪式也就结束了。”
她乖乖的跪在佛前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的看着七里温润如玉的脸,他长了一双会笑得眼睛,但他的性格实在安静的有些过分。
温柔的解开阿离的发带后,十指穿过她柔顺的发梢,不经意间还偶然触碰到阿离稚嫩的后颈。
随后阿离枕着七里的大腿,闭眼感受,清水在她头皮缓缓流淌过的每一寸肌肤。
水是冷的,可七里的手却是温的,他的掌心不断捋顺着阿离的发丝,用这仅有却又无私的温度,逐渐融化少女的心房。
阿离很享受这一刻的时光,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别人都说七里的品行极好,假以时日定会是位得道高僧,可是阿离不懂,为什么和尚就不能娶妻呢?
她懵懂的睁开眼睛,问七里:“为何僧人不能娶妻?”
七里笑笑:“那我给殿下讲个故事吧!”
“好!”
“从前,有个人娶了四个妻子,第四个妻子深得丈夫喜爱,不论坐着站着,丈夫都跟她形影不离。
第三个妻子是经过一番辛苦才得到,丈夫常常在她身边甜言蜜语,但不如对第四个妻子那样宠爱。
第二个妻子与丈夫常常见面,互相安慰,宛如朋友,只要在一块就彼此满足,一旦分离,就会互相思念。
而第一个妻子,则像个婢女,家中一切繁重的劳作都由她担任,她身陷各种苦恼,却毫无怨言,在丈夫的心里几乎没有位置。
一天,这个人要外出旅行,他对他四个妻子说:“你肯跟我一块儿去吗?”
第四个妻子回答:“我可不愿意跟你去。”
丈夫恨她无情,就把第三个妻子叫来问:“你能陪我一块去吗?”
第三个妻子回答道:“连你最心爱的第四个妻子都不愿意陪你去,我为什么要陪你去?”
丈夫把第二个妻子叫来说:“你能陪我外出一趟吗?”
“我受过你恩惠,可以送你到城外,但若要我陪你外出,恕我不能答应。”
丈夫也憎恨第二个妻子无情无义,对第一个妻子说:“我要外出旅行,你能陪我去吗?”
第一个妻子回答:“我离开父母,委身给你,不论苦乐或生死,都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不论你去哪里,走多远,我都一定陪你去。”
他平日疼爱的三个妻子都不肯陪他去,他才不得不携带决非意中人的第一个妻子,离开都城而去。
原来,他要去的地方乃是死亡世界,拥有四个妻子的丈夫,乃是人的意识,第四个妻子,是人的身体,人类疼爱肉体,不亚于丈夫体贴第四个妻子的情形,但若大限来临,生命终结,灵魂总会背负着现世的罪福,孤单寂寞地离去,而肉体轰然倒地,没有办法陪着,第三个妻子,无异于人间的财富,不论多么辛苦储存起来的财宝,死时都不能带走一分一毫。
第二个妻子是父母、妻儿、兄弟、亲戚、朋友和仆佣,人活在世上,互相疼爱,彼此思念,难舍难分。死神当头,也会哭哭啼啼,送到城外的坟墓。用不了多久,就会渐渐淡忘了这件事,重新投身于生活的奔波中。
第一个妻子则是人的心,和我们形影相随,生死不离,它和我们的关系如此密切,但我们也容易忽略了它,反而全神贯注于虚幻的色身……”
可阿离还是不懂,依旧沉迷故事当中。
“殿下,洗好了!”
“啊?”
阿离还没有反应过来,埋怨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
馒头和花卷是皇后特意要求皇帝,在这期间专门服侍夜梦离的,于是她们俩给阿离换上了一身素静的僧服后,祭祀大典也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