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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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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候馆知贤天下事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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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修微笑道:“宋小友也亦关心朝政?”赵昕解释道:“家父做些珍宝生意,这走南闯北的,少不得和官场打些交道,晚生耳濡目染,也渐渐的对政事有了兴趣,所以今日方才赴科应试,以求功名,日后希望以自己微薄之力,能为天下商贾尽些微薄之力。”

  欧阳修道:“真可谓是后生可畏,想我幼时苦学只为光耀门楣,今踏足官场,方晓为官之重任,只可惜时不当道,恐怕老夫要饮恨终生了。”赵昕道:“先生可否详述,晚生洗耳恭听。”

  欧阳修不禁一怔,心想自己怎么自己对陌生人胡说起来了呢,见赵昕问就转道:“其实也没什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老夫酷爱文学以至疏忽误事,触怒圣上,故而贬出京师。”

  赵昕心想父皇决不会因一时疏忽而罢免朝廷官员,定是他隐瞒不说,不过也难怪,我这样直白的问,任谁不免生有戒心,何况为官者皆谨言慎行,他如何以实告之呢?还是回宫后再作打听吧,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先生何必悲伤呢,昔日李太白官拜翰林,显赫一时,亦是中道罢黜,反而却成就千古美誉,难道先生就不能吗?”欧阳修大笑:“好,说的好,只可惜在下岂能和李太白相比,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倒是无妨,来,我们再干一杯。”众人又满饮一杯。

  不巧的是杨绍丞起手时不小心将自己的折扇一带,掉在了地上,杨绍丞陪笑了一声,俯身去捡,可是当他起身之时脸色便即变了,像是发现了什么,而众人仍然喝酒论事并未在意。

  赵昕也相继敬酒,欧阳修酒意上涌,杯来盏往皆来者不拒,几番下来已然七分醉意,而此时对朝廷的满腹谏言却无门上疏,惆怅满腹,竟然不能自已说了出来,道:“哎,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而皇上却无心朝政,为逃避纷争携张妃南游,这样一来朝中便无人主事,嗳,这样如何是好啊。”

  赵昕听到了就问道:“如今朝廷有何变故,皇上不在宫中吗?”欧阳修欲待回答,这时一旁的杨绍丞咳道:“哎,永叔兄,今日咱们只把酒问笑,莫谈政事。”欧阳修没理解杨邵丞言中另有深意,拿起酒杯道:“对对对,来,东风兄,我敬你一杯。”说完就直接喝下。

  放下酒杯就道:“哎,东风兄,小弟我也算一片冰心,你也是知道的,只可惜时不与我,皇上要贬我之事,我估计就是那高…。”欧阳修说话之时杨邵丞就挤眉弄眼的暗示不要再说了,可欧阳修半醉之余始终没有领会。

  杨邵丞见他又要说下去就忙打断道:“永叔兄,我看你是醉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大家先回吧。”欧阳修见他一再打断,心中有点不快,伸手搭在杨邵丞的肩膀上道:“东风兄这是怎么了,看大家都喝的好好的,怎么说散呢,我记得你一向劝人的,怎么今儿个就变了呢,不行,今天不醉谁都不能走。”说着就要喝。

  杨绍丞见欧阳修完全没理会自己的暗示,就推开欧阳修,急忙起身,后退两步,整衣束带伏地向赵昕拜道:“微臣叩见王爷,臣等愚昧不知王爷大驾,请王爷恕罪。”此语一出在座诸人都惊呆了,也不知是真是假,都眼望着赵昕。

  赵昕也是一怔,心道他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杨绍丞见众人傻愣着就道:“恕微臣斗胆,方才俯身拾折扇之际,发现了王爷的通行腰牌。”赵昕低头一看,却才发现自己的腰牌掉了出来,想是方才敬酒推搡之际掉出来的。

  众人方知是真,慌忙纷纷下跪,赵昕见众人跪在地上,就道:“诸位大人快快请起。”众人不动,欧阳修道:“微臣乱议朝政,罪该万死,请王爷降罪。”赵昕见众人不起就道:“小王贸然前来也是忧心朝政,起初听欧阳大人言语中之意,想是朝中出了变故,是以过来探问,绝无怪罪之意,诸位快快请起。”众人听后方才起身,赵昕复让众人入座,众人不敢,赵昕就笑道:“大家不知者不罪,今日咱们只喝酒论事,不遵朝仪,还望诸位大人不必拘礼。”众人皆道:“请王爷上座。”赵昕会意,做了上首,众人方敢依次入座。

  赵昕继而问欧阳修道:“欧阳大人,现居何职,因何遭贬?”欧阳修如实道:“下官官拜右正言、知制诰,只因上书为范仲淹几位大人辩解,触怒陛下,故而遭贬。”赵昕道:“哦,连范大人都牵连到了,看来这里面事牵扯不少,请欧阳大人详细道来。”

  欧阳修曾听范仲淹说起过赵昕,只他礼贤下士,善于听取他人意见,昔日拜西北大元帅之时诸事皆听取帐下幕僚意见之后方才做决定,可谓英明仁武,现欧阳修正举路无门之门得见王爷犹如云开复见天日,当下便道:“回王爷,自西北好水川之战结束后,皇上诏回延州安抚使韩琦、范仲淹回朝接任枢密使副使,两位大人亲历战事,见边疆异族势利猖獗,以致我大宋边疆战事连年不断,而我朝廷官员不思边疆之危,滋长安逸享乐之风,空耗军饷,使我朝军政开支浩大,长期以来已是积劳成疾,百废待兴,人民生活负担累累。”

  赵昕道:“嗯,不错,两位大人见解确实深远,那两位大人有什么对策呢。”欧阳修续道:“韩、范两位大人忧国忧民,不想此局面继续蚕食我大宋,便连同兵部尚书富弼富大人联名上疏条陈十事,力行新政。皇上也是一心革除弊端,肃清朝野,精兵简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决议推行新政。”

  赵昕道:“一个政策的好与坏是需要事实来验证的,不知新政是否能革除弊端。”欧阳修道:“容臣道来,新政推行短短的几个月便让朝政焕然一新,以往凭家势做官的子弟,受到重重限制,官僚晋升皆凭政绩,革除了大多数虚职以及吃空饷的官员,一个月下来能节省几万两的开销,并用这部分银子在全国普遍办起了学堂,鼓励农耕。”

  赵昕笑道:“好,我朝若早些行此改革,也不至于向番邦进贡求和,不过这些政绩父皇应该也看得到,怎么现今又要废止呢?”欧阳修道:“新政好是好,但朝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三位大人一样,为国为民。这一系列的改革势必要触及达官贵族的利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台官门忽然说破了一起谋逆大案,矛头直指范、韩、富三位大人,于是有人借此极力抨击新政,每日早朝新旧派大臣争吵不休,朝堂之上有如辩驳的战场,致使皇上对新政大起疑心。”

  赵昕疑道:“谋逆大案?这是怎么回事?”欧阳修道:“其中详情臣也不知,只是台官门称郴州有人私造兵器,募集粮草,而旗号有些是忠正军所使用,所以台官们认为是忠正军的一部,而这忠正军节度使先后都是韩琦、范仲淹担任过,而富大人也极力赞成新政,所以就认为幕后主使是韩琦、范仲淹、富弼三位大人了。”赵昕道:“噢,难怪,不过这就奇怪了,忠正军乃西北主力,怎么跑到江南去了。”

  欧阳修道:“其中疑点甚多,所以朝廷迟迟没有定下决论,最后皇上无奈只好罢黜范仲淹、韩琦、富弼三位大人的职务,这时新派大臣竭力劝阻,朝堂又乱成一团,皇上左右不定也为此大为烦心,干脆携张妃南游以避纷争。下官身为谏官,当直面是非,故拦马进谏,为三位大人分辨,结果皇上恼怒,将下官贬为登州太守。”

  赵昕也叹了口气道:“哎,没想到朝中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更没想到父皇是因此事而南下的。不过欧阳大人直面是非,敢于进言,实乃我朝众大臣之楷模,不瞒大家说,对于当下官场腐败之风,本王也有亲眼目睹,眼下虽然歌舞升平,四海安定,倘若就此不思安危,他日胡虏来犯,挑起战火,势必会扩大物力和兵力的需求,长此下去,国库耗费巨大,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皆道:“王爷英明。”赵昕道:“新政改革本是利国利民,何以有人从中阻扰呢,不知是谁带头反对呢。”欧阳修顿了顿支吾道:“这个…,是…。”赵昕道:“欧阳大人不防直言,本王定会妥善处理。”欧阳修就道:“呃,是宰相贾昌朝贾大人,参政知事章得象章大人,还是殿前都太尉高遵甫高大人。”

  赵昕一听就道:“这几位皆是朝廷股肱重臣,也难怪父皇会动摇呢,不过据我所知,这几位大人皆明事理之人,公私应该分得开,怎么带头反对了呢。”欧阳道:“臣以为都是一句古语惹的祸啊。”赵昕道:“此话怎讲。”

  欧阳修道:“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范大人和韩大人回来接任枢密使后,皇上对范大人和韩大人的倚重越来越大,后来一切军国机要皆与范韩二人商议,而作为中书门下的贾大人和章大人会怎么想呢?”赵昕点了点头,欧阳修继续道:“后来贾大人和章大人对韩范二人阳奉阴违,处处与枢密院作对,至此二府不和。”

  赵昕道:“哦,既然如此,尔等身为谏官,为何不上疏直谏呢?”欧阳修道:“王爷责怪的是,只是我等没有实据凭证,而二府又是我朝机要所在,我们区区四品官怎么能妄议是非。”赵昕点了点头道:“也对,难为几位大人了。”众人皆道:“臣等惭愧。”赵昕又道:“贾大人和章大人是因权位而相互猜忌,那高大人呢,他身为太尉,位列三公,乃是军事主官,何以插手政事呢。”欧阳修小声道:“这个臣也不得而知,不过我人言,高太尉这边的水不浅呢。”赵昕见情形也不好多问,就点头哦了一声。

  这时杨邵丞就道:“王爷,欧阳大人才华横溢,当世少有人及,且敢于直言,还请王爷上复陛下,请求收回成命。”赵昕道:“嗯,这个自然,现在我朝朝政涣散,正急需欧阳大人这样的能臣以正朝纲,欧阳大人暂且住下,待我见过父皇之后,再做曲处。”欧阳修伏地再拜。

  赵昕心中疑团已经解开,此刻赵昕犹如看到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拢了过来,怎么扯也扯不开,接着想到狄青告诫自己谨防高遵甫,此刻又多信了几成,赵昕心中一团遭。

  赵昕见水幕华她们还在等自己,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就道:“朝政之事还请诸位大人多多费心,有需要小王的地方但讲无妨,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各位大人可以继续。”众人不敢有违皆起身相送,欧阳修道:“王爷微服出巡,怎没见到侍卫相随,可否让下官相送?”赵昕道:“有王妃陪我而来,就不劳烦欧阳大人了。”欧阳修道:“哦,王妃也在此间,那我等也需拜见。”赵昕知道朝廷礼仪,便叫来了水幕华三人,众人皆行拜礼,而后赵昕便辞了欧阳修一众,算了酒钱,也不再寻找赵旭,择路回宫而去。

  赵昕自西北之行已经洞悉官场弊端,可是思来想去没有好的方法来应对,如今听欧阳修一席话觉得这个新政或许是可行之路,于是吩咐元春暗暗将范仲淹、韩琦、富弼三位大人召回,主要是详细了解了下新政的内容。

  范仲淹曾在赵昕帐下行事,对赵昕颇为了解,今见赵昕有心了解新政,不觉找到了希望,于是叙述了新政的细枝末节,赵昕也免不的问及谋逆之事,范仲淹等人皆实言以告,绝非自己所为。

  赵昕也觉得这事并非属实,不再深究,便自做主张将三位大人留在了宫中。赵昕连夜修书,详述朝廷官场种种舞弊,以及恢复新政一事,字字如血,为民请命,完毕后用火漆封住,快马加鞭转递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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