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虔敬行香 怎奈流水去 一
这几日曹皇后也和仁宗一样,因繁琐的朝政所累,不觉韶华黯然,无精打采,面对铜镜不觉间黝黑的云髻增加了几根白丝,不由得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感叹年华老去,又或许感叹朝政繁琐,此时内侍来报:“禀皇后,河南府急件送上。”曹皇后道:“呈上来。”一旁的太监总管刘丰刘公公忙接过卷宗呈给曹皇后,曹皇后看完后,叹了口气道:“刑部劫案一事未了,现在河南的灾情只增未减,眼下就要到了春耕时期,倘误了节气,恐影响今年的收成,要是这样下去岂不平白加重了朝廷的负担。”
刘丰安慰道:“娘娘这几日操劳国事,为皇上分忧,奴才恳请皇后保重身体,希望上天自会庇佑,让河南度过此劫的。”曹皇后起身道:“只可惜朝政大事可不是祈福就能治理的好的,传本宫懿旨,命工部协同河南府官员全力修筑水坝,改造水渠,日夜赶工,引黄河之水接济灾区。”
刘丰道:“皇后英明,奴才这就去办,但愿地方官员能感受皇后的爱民之心,同心戮力助河南度过一劫。”曹后道:“嗯,但愿如此。”刘丰吩咐完旨意,见曹皇后独坐案前,眼神一转,上前道:“皇后终日操劳,实乃我朝之福,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而明日正好是四月初八,乃佛祖诞辰,奴才认为皇后当前往大相国寺进香。”曹皇后想了想道:“嗯,官家顺承天命,统一宇内,皆在神灵庇佑,眼下暴乱横生,旱灾不断,应当祀一福神,保佑我朝四时康泰,国祚绵长。”
刘公公道:“皇后说的是,我朝开国以来,久沐佛法熏陶,而三世佛乃大乘佛教中福国庇民之正神,诸佛同体异名,皆为众生善巧化现,若祈此神灵庇佑,那我大宋日后则是风调雨顺,灾害潜除,成就万世不拔之基。”曹皇后道:“哦,三世佛?本宫倒还没听说过这位神灵。”刘公公道:“娘娘差异,三世佛非只一佛,乃中央释迦牟尼佛,东方药师佛,西方阿弥陀佛,又称横世三佛。”
曹皇后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听得入神,刘丰续道:“佛经上讲到,当年释迦牟尼佛修的丈六金身,却被孔雀所噬,那孔雀甚恶,百里之内可将人吸之。佛祖被噬之后,本欲从便门而出又恐污其金身,无奈之下只好剖开孔雀之背跨上灵山,本欲伤它性命,但转而又想吾自其体内而出,伤孔雀有如伤吾母,故而放置灵山封为大明王菩萨,如此恶灵佛祖一念之仁还欲宽恕,可见大慈大悲大愿大行,而后为度脱五浊众生,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难忍能忍,所修广大布施行,为三世诸佛中最为第一。”
曹皇后越听越奇,就道:“那东方药师佛呢?”刘公公道:“东方药师佛又称药师如来,昔日世行菩萨道时,所发之十二大愿是为保佑天下永无干戈,四海归一,其宝座下十二护法神将皆蒙佛威,闻世尊药师琉璃光如来名号,不复更有恶趣之怖,相率皆同一心,乃至尽形归佛法僧,誓当荷负一切有情,为作义利、饶益安乐,实乃忠义之典范,若求得此神,可保我朝战火永息,四夷拱手。”
曹皇后点了点头道:“如今边疆纷争不断,总不免妻离子散,以致家事老无所依,若得此佛祖庇佑,人人卸甲归田,得享天伦,那我大宋岂不是人心所向。”刘公公点头称是,继而曹皇后又问道:“那西方阿弥陀佛呢?”
刘公公道:“西方阿弥陀佛,又称无量寿佛,乃是凡人修身成佛,宣示十方佛国净土,是可以随人的心力、愿力而创造的,而观其佛号,可知此佛能保佑皇上皇后延年益寿,亦保佑我朝永享太平。”曹皇后笑道:“刘公公对佛法还有如此见地,本宫可是从未听闻。”刘公公道:“娘娘过奖了,奴才司天监出身,于天文和佛法自然略知一二。”曹皇后道:“三世佛功绩卓著,于国于民均有庇佑,传本宫懿旨,明日往大相国寺进香。”刘丰应声而出。
出的宁德殿,刘丰不是去司天监,却转而到了皇宫角门,这角门是专门供给皇宫运送给养的外来商贩出入之所,这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看到了刘丰便笑嘻嘻的走来上了,先行了个拜礼道:“小的见过刘公公。”
刘丰咳了一下大声道:“阿福,皇后托你带的东西带了吗。”那小厮亦大声道:“皇后的东西小的哪敢怠慢,都已经办妥了。”接着环顾左右见无人在意就道:“公公有什么吩咐。”刘丰抄手而立,眼观四周,继而慢慢道:“明日曹皇后摆驾大相国寺进香,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自己看着办吧。”那小厮道:“嗯,小的自会谨记,小的先替我家主人谢过刘公公。”其后刘公公大声道:“嗯,行,那没什么的事你就退下吧。”那阿福就道:“那小的告退了。”二人声音一高一低便把消息送出了宫外。
原来那日高遵甫托人找到刘丰,让他帮忙打点能安排曹皇后和他见面,刘丰自觉此事不好办,但是一来二人的交情也非一日,二来高遵甫每次出手都是阔绰无比,刘公公怎么会自断财路,就答应帮忙想办法,这不今日正好借灾害之名让曹皇后出宫进香,而这个小厮则天天过来等候刘公公的消息,如此便把消息带给了高遵甫。
曹皇后进香,宁德殿里里外外忙碌了起来,这时一个风姿绰绰约的少年从内宫走了出来,年纪约莫十来岁光景,见众人忙碌,就随便找了个内侍问道:“今日有什么事吗,大家这都是做什么?”那是内侍答道:“回殿下,明日皇后娘娘要去大相国寺进香,奴婢们正准备行装呢!”那少年低语道:“进香?母后怎么突然想起进香来了。”
原来这少年正是璞王赵允让之子赵宗实,当年曹皇后新立,而仁宗子嗣先后身亡,膝下止有赵昕一人,却偏偏身患霍乱,性命或未可知,仁宗自知家门不辛,恐后继无人故忧心忡忡,曹皇后贤惠有加,深知仁宗的忧虑,为保皇室血脉,曹皇后提议让璞王之子进宫,立为皇嗣。
仁宗初时不允,可曹皇后的顾虑和建议也不是不为可取,权衡了一下,答应让璞王之子进宫,但始终没提皇嗣一事。曹皇后心知仁宗心思便不再强求,乃暗地派人接璞王之子进宫,璞王得知后自是欣喜,他心里有数,若仁宗再无子嗣那日后继承皇位必定是赵宗实,那时父凭子贵,岂不盛极一时。不过曹皇后早知璞王有此心思,待赵宗实入宫以后,便亲自召见璞王,让璞王答应不再认赵宗实为子,大家都属皇家一脉立誓此事永远保密,璞王不想曹后有此一招,但自己也无路可选,只好顺从了曹皇后。
可此后月余,赵昕却在太医张岚的照料下奇迹般的痊愈了,仁宗喜从天降,自然集万千宠爱于赵昕一人,曹后见此也不好将宗实送回去,于是当作自己子嗣抚养,待赵宗实犹如己出。
赵宗实得知进香,也很想趁此机会出宫看看,便对那内侍道:“知道了,你去忙吧。”转而走进了寝宫,见曹后端坐于书案前,就笑嘻嘻的走了过去,拜道:“儿臣参见母后。”
曹皇后正看得出神,被赵宗实突然这么一说惊了下,见到赵宗实的笑容,就嗔道:“你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不会提前和母后通知一下嘛。”赵宗实年幼,跑到曹后的身边就道:“儿臣以后记住了,要是母后在看东西时绝对不会打扰。”曹后一笑道:“嗯,好,不过今日怎么这么乖了,有什么事就说吧。”赵宗实一听说中心事就喜道:“母后真聪明。”说罢双手环绕着曹后的脖子,曹后握着赵宗实的手道:“我从小把你看大,知子莫若父母,怎么不知道呢?”
赵宗实借此就道:“儿臣听闻母后明日出宫进香,所以恳请母后能带上儿臣,儿臣觉得在宫里好闷。”曹后笑道:“就为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又作弄了哪个宫女太监,让我请饶呢?”赵宗实道:“母后说哪里话,儿臣自己谨记母后的教导,已经不会为难身边的宫女太监了,何况儿臣进来诵读《晋书》,已经明白所谓人心所归,惟道与义的至理。”
曹后听后心里非常欢喜,赞道:“我儿就是聪明伶俐,明日进香乃是为你父皇祈福,你想去也行,不过得听母后的话,不可以乱跑。”赵宗实眼睛一转就道:“儿臣明白,如果儿臣要乱跑的话也会带着母后的。”曹后听后笑容满面,戳了下赵宗实的头,就道:“就知道玩,回去好好准备下,母后这还有事要做。”赵宗实道:“那儿臣就不叨扰母后了。”曹皇后嗯了一声,赵宗实转身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