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柳絮春风 共谱长干乐 四
吉时已至,读罢贺词,便开了酒宴。酒过数巡之后,高遵甫就过来道:“恭喜令郎受封天子门生,来,高某敬狄公一杯。”狄青起身回礼道:“恭喜高大人,大人以后可是国丈了。”两人一笑,而这一笑的背后的种种,也只有他二人知道,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遵甫道:“令郎知言达礼,若好生,日后定前途无量啊。”说着说着放慢了语速,狄青叹道:“唉,只可惜狄某不才,没能让他得到该得到的东西。”高遵甫道:“哦,狄公怎么这么说,狄公治军有方,数十万将士皆军心所向,难道一个孩童还管教不了。”
狄青故作叹息,道:“嗨,做人不同治军,常言道人心险恶,世事难料,有很多事我狄某也无能为力。”高遵甫知道是说自己,笑盈盈道:“奥,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不知可有我高某人从旁效劳的地方。”狄青笑吟吟道:“哦,高大人地位尊崇,若要从旁效劳,那我狄青岂非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高遵甫见说呵呵笑个不停,狄云见他二人言谈欢笑,以为是挚交好友,可却不知这些含糊其辞的言语背后将他要面对命运表露无遗。高遵甫道:“你看,光顾着说话了,都没让狄公入座,怠慢了。”狄青拱手致谢,复坐定。
当日大宴直到下午方散,狄青怕高遵甫作梗,席间并未贪杯,临行前高遵甫依旧相送,见到狄青道:“狄公走好,路上可要小心。”狄青道:“狄某半生戎马,什么样的路没有走过,不劳高大人费心。”
狄青出得正阳门,就见焦赞焦急的等待,狄青料想他发现狄云不在,是以急忙过来通禀,焦赞一见狄青欲要开口,可见狄云在此,不禁一怔,狄青道:“不用说了,先回府吧。”随即整理车轿启程回府,回到家中,狄青看着狄云,狄云以为又要责骂,就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对,爹爹要打就打吧。”
狄青道:“云儿,爹也知道自己不好,可以后不能这么胡闹了。”狄云看着狄青疲惫的双眼,似乎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虽然没有挨骂,可心里没有喜悦之情。狄青抚摸了他的头,道:“去吧,回去睡会儿。”焦赞就把他带回了房间。
狄青回到房,见狄夫人在哭泣,见狄青一来,就收住泪容道:“你怎么才来,云儿不见了,你知道嘛?”狄青道:“没事了,云儿已经回房睡觉了。”狄夫人追问缘由,狄青就把今日的事说了下,狄夫人又喜又忧,道:“皇上这么喜欢云儿,那高大人会不会加害他。”狄青道:“我很了解高大人这个人,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云儿受封,反倒是给他的保护,我想高大人以后不敢轻易怎样。”狄夫人道:“但愿如此吧。”
高遵甫拜别了仁宗和曹后回到了府中,渔家傲见他眉头紧锁,就道:“大人有什么心事吗?”高遵甫叹息道:“今天我见到了那孩子了,果真不同于一般的孩子。”渔家傲道:“恩,这孩子天性聪慧,凡事勤勉于怀,人说从小看到老,属下担心这孩子以后会对大人不利。”
高遵甫眼中掠过一层忧虑,就道:“以前听你们说,我并不在意,可今天亲眼见这孩子,就突然有一种不安,想我风雨数十年,从来没有人给我这种感觉,没想到看到一个孩子却……。”渔家傲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把他……。”
高遵甫知道渔家傲想说什么,就道:“哎,难啊,今日他已经被皇上御赐为天子门生,从皇上的言谈中就看出他非常喜爱这孩子,所以事情绝对不能做绝了,要是引起皇上的注意可就麻烦了。”渔家傲道:“属下明白,还有,近来我们的行踪好像是被发现了。”高遵甫道:“恩,席间我和狄青说过几句话,总感觉他话里有话,我就猜到他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渔家傲道:“那我们以后改怎么办。”高遵甫沉思了下,道:“该怎样还是怎样,不过凡事未征得我的允许之前,谁都不许擅自行动?”渔家傲道:“属下遵命,没别的事那属下就告退了。”高遵甫摆了摆手,渔家傲就退了出来。
狄云回到房间,虽是满心疲惫,可也睡不着,一天之中,先是遇到赵文忠这种奇人,再是受封天子门生,想想就觉的新奇,可想起父亲语重心长的话,似是有好多事自己不懂,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再想起和那人的约定,不免又偷偷笑了起来。
不一会门突然开了,却是狄英闯了进来,来到前,一把掀起了狄云的被子,狄云就道:“姐,你干什么啊,我得睡会觉。”狄英道:“不许睡,快跟我讲讲你今天都看到了什么。”狄云道:“嗨,我没被爹爹骂就万幸了,哪还记得,明天我想起来再和你说,现在我要睡觉。”狄英不让,闹着狄云睡不着,狄云不耐烦,就道:“好好,我说。”
狄英笑道:“快说。”狄云倦意未退,懒懒道:“无非就是一大群大官在一块喝酒,而且我还认了一位老师。”狄英奇道:“哦,什么老师,我能去吗。”狄云道:“听说学问挺高的,你想去的话我就带你一起去,这样我也省的一个人无聊。”狄英道:“哼,你想带我去,原来是让我陪你解闷,那我就不去了。”
狄云道:“不去就算了,没有征得老师同意,我还怕人家怪罪呢。”狄英道:“我也不稀罕,快给我说说宫里都什么样。”狄云本来有点睡意,可被这么一闹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说了出了,但遇到赵文忠的事却没说,这是两人之间的承诺。
说到这突然想到:“那个林子的位置我还不知道呢。”就问道:“姐,我听说皇城郊的有片林子,你知道怎么走吗。”狄英道:“我当然知道了,你去那干什么,挺远的。”狄云道:“今天我听说那里很好玩。”狄英道:“哦,那是人家自己建的林子,我倒没有发现有什么好的,就顺着天街直走,皇城的西华门就是了。”狄云默记在心,顺口道:“哦,是挺远的。”狄英见狄云也说完了,满意的离开了,经狄英这么一折腾,狄云倒又有点累了,蒙上被子倒头睡去了。
到了晚间,一家人吃完了晚饭,狄云就说道:“我今天挺累了,要早去睡了。”狄青道:“嗯,去吧,记得明天要早起。”狄云就跑进自己的屋子,灭了灯,静等着更鼓响。约摸两更时分,狄云偷偷起身,开了角门,认清道路,便往皇城郊林子走去。
此时已是夜深,街上黑漆漆的,空中刮起阵阵凉风,不禁令人心寒,狄云心里也有些凉意,可兀自大着胆子往前走。
走了一大段路,听前面风声夹杂着树叶的簌簌声越来越清晰,心想:“看来路没错。”狄云寻着声音走进了林子。林子不算大,可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四周黑漆漆的说不出的阴森,壮着胆子四下找了下,没见到人影,就想:“三更未到,也许那人还没来呢。”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没多久听到更鼓响,已是三更了,狄云又等了一会,见那人还没有来,就站起来压着嗓子喊,可方要喊就自言自语道:“咦,又不能叫他师父,又不知他的名字,该怎么称呼呢。”想了会就慢慢喊道:“大老鼠,你来了吗?”这样叫了几声,始终无人应声。
狄云见没人应声,心想:“他会不会是骗我的。”想到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道:“嗨,你只是个小孩子嘛,人家肯定不会当真。”但还是不想放弃,又四下找了找依然没有发现那人,才真转身就走。
狄云低着头走了没几步,不小心碰到了个物什,不由自主的跌在了地上,以为是碰到了竹子,起身伸手往前一摸,却空空如也,又想起刚才触碰软绵绵的,狄云一下就猜到了其中就里,索性坐在了地下,嘀咕道:“老鼠就是老鼠,不守信用,害我等了这么久。”
赵文忠原本也是和他开开玩笑,可一想起狄云清澈无瑕的眼神,若是不去,老是感到一种负罪感,所辛是魏子胥当班,自己也在三更左右时来了。发现狄云正在找自己,就躲在竹枝上静静的注视着他,看看他是否有耐心,若真是非自己所想,就径自离开,就当真小朋友开了个玩笑,可直到后来,狄云依旧没走,赵文忠方觉这孩子却是可造之才,就轻轻的落在了狄云的身前。
赵文忠听到了狄云的嘀咕,就道:“我早就来了,怪就怪你没有发现。”狄云道:“反正你怎么说都行,你本事大,我又看不到。”赵文忠笑了笑,道:“你既然来了,看来你还挺守信用的,来,咱们坐下。”
二人坐在那块大石头上,赵文忠道:“你能告诉我你对武功有多少了解。”狄云道:“武功不就是我爹爹教给我的刀法嘛。”赵文忠道:“那其他的你爹没和你说嘛。”狄云道:“爹爹只让我勤练刀法,说日后定会大有作为。”赵文忠道:“这也难怪,不过你这样练下去也终究窥不得武学真谛,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现在狄云对赵文忠的话深信不疑,道:“那我应该怎么练呢?”
赵文忠道:“当今天下武学可谓百家争鸣,各有所长,但不论如何,武学无非有内外之分,讲究神形合一,你所练的刀法是属外门功夫,只是武学中的形而已。”狄云道:“那就是说我的刀法有形无神了。”赵文忠道:“不错。”狄云道:“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赵文忠道:“方才说过武学有内外之分,外门功夫就是形,而内就是神。”狄云道:“那内是什么?”赵文忠道:“内就是内家功,乃武学的精髓。”狄云哦了一声,赵文忠见他似懂非懂的样子,就道:“来,把你的手伸过来。”狄云依言伸手过去,赵文忠伸指点到了狄云的少商穴上,狄云突觉一股热流从大拇指闯入了身体,身体一震,本能的抵抗,可狄云没有任何内力修为,那抵得住赵文忠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