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真相 三
景象到这里戛然而止，姜天行和姜元的意识在这一刻回到了现实。
“接下去呢？”只看到一半，很关心接下去的事情的姜天行首先问道。
“接下去……接下去的事情没什么好看的。”“姜黎”惆怅地道。
姜天行顿时闭上了嘴巴。
接下去的事情，实际上姜天行心中也是有数的，无非是姜刑宁死不让，最后……
这段记忆对“姜黎”来说确实是难以直面的痛苦。
“哎……”姜天行发出一声叹息，似在惋惜自己的先祖，也像是在惋惜“姜黎”。
突然，姜天行又疑惑起来：“黄帝和炎帝为什么要把你分尸？你们不应该是好兄弟的么？如果不是他们要把你分尸的话，刑天也不会要抢走你的尸体吧？”
从这句话中实际就可以看出，姜天行对于刑天后裔这个身份并没有太多认可和意识，不然他在这个时候对于姜刑就应该口称“先祖”而不是直呼“刑天”。
而且，姜天行直接对“姜黎”说“把你分尸”，也就是说，虽然“姜黎”已经解释过自己不是姜兵，但是在姜天行看来，“姜黎”就是姜兵。
“姜黎”苦笑了一下，没有去在乎姜天行称呼上的错误，正要开口解释，姜元却抢先一步道：“是因为怕姜兵先祖的尸体神尸化么？”
姜元的思维就比较清晰，他明白眼前的“姜黎”并不是姜兵，而是由姜兵的记忆形成的姜兵人格，虽然也以“兵主战神”对其进行称呼，但还是把他和姜兵区分了开来，称呼其为“兵主战神”的同时，称呼姜兵为“姜兵先祖”。
“姜黎”不说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姜元顿时心领神会。
“等等，请问什么是神尸化啊？为什么要怕尸体神尸化？”姜元弄明白了，姜天行却还困惑不解着。
姜元叹了口气解释道：“相对于灵魂，神裔的身体要强大得多得多，虽然神裔的寿数只在两三百年，但神裔的尸身却可以在神裔魂灭后历经千年不腐，在这期间，因缘巧合之下，神裔的尸身有很大的可能产生微弱的意识，然后自由行动。”
“就是说会变成僵尸？”姜天行瞬间将姜元说的和自己印象中的某样东西重合在了一起。
姜元点点头道：“虽然不是很一样，但你这么说也不算错。”
“然后就会到处破坏么？”姜天行问道。
“这要看情况。”姜元继续对姜天行科普，“神尸有意识，但意识很微弱，这点微弱的意识，通常只会记得生前最后进行的事情，然后不断重复自己生前最后一刻的行为。”
姜元苦笑一声道：“若是生前死于正常的神尸还好，战死的神裔留下的神尸，通常会进行无休止的战斗，说白了就是见人就杀就砍，而姜兵先祖……他生前在进行的，或许可以说是人类史上……不，是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战争，若是那样的他也神尸化，那可就真就是灭世的灾难啦！”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黄帝和炎帝要将兵主战神的尸体分尸？”姜天行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这就是历史的真相？
“正确点说这叫尸解，每个死于非命的神裔都要经历的事情，只不过姜刑先祖似乎并不想让姜兵先祖经历那样的事情，毕竟，在那个时代，亡者尸身不全就是一件很遭忌讳的事情，姜刑先祖不希望姜兵现在变成那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姜元纠正以及补充道。
“这样么……”姜天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刑错了么？他只是不希望自己那个比亲兄弟还亲的人死无全尸而已。
黄帝和炎帝错了么？这对于他们来说一样是无奈痛苦之举，虽然不能说多全面，但姜天行完全可以感受到黄帝、炎帝、姜兵还有姜刑之间的兄弟之情是多么真挚浓烈，但是为了天下苍生，他们不得不进行一件对他们来说同样残忍的事情。
“天行，换做你是姜刑的话，你会怎么选择？”“姜黎”突然问道。
“我……”姜天行一下子僵住了，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说真的，他不知道。
一方面是最要好的兄弟，一方面是天下苍生，他只能说哪一方他都不想放弃，但要说他能舍弃掉哪一方，杀了他也选不出。
“姜黎”拍了拍姜天行的肩膀，笑着对他道：“不为难你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姜黎”心中微微叹息。
姜天行现在的样子，实际上就是姜刑当年的选择。
“姜黎”给姜天行和姜元看的记忆并不完整，留给了他们许多猜想的空间，他们大体认为应该是姜刑死战不退，最终黄帝和炎帝忍痛杀死了姜刑。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姜刑和姬黄、姜炎的战斗虽然打响，姬黄和姜炎到最后都没有对姜刑做出任何攻击，他们只是拦在姜刑的去路，正面承受姜刑的攻击，却完全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他们都不忍心伤害这个最小的弟弟，他们都还记得，姜兵在走上最后一战的战场前，秘密将昏迷的姜刑交托给了他们。
“这个蠢材，非要跟着我，那群胆小的神灵敢光明正大与我约战，必然是有击败甚至击杀我的把握，我虽不惧，但是姜刑怕是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阿兄，姬黄，姜刑就交给你们啦！”
明明是发生在远古的事情，对现在的“姜黎”来说，却像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早知如此，或许，我就不该撇下他，而是带着他一起上战场，那样的话，就算一起战死，也好过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姜黎”喃喃道。
姬黄和姜炎没有伤害姜刑，姜刑最后，是因为神力激荡导致神脉尽断而亡的。
姜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神裔，他是饮下了姜兵的血后成为神裔的，他的神脉并非天生，相对于因为姜刑的缘故而骤然得到的强横至极的神力，姜刑的神脉实在是太过脆弱，一旦神力运用过度，神脉尽断简直是必然的结局。
“哈哈，一个愚蠢的弟弟，两个更愚蠢的哥哥，还我，最最愚蠢的蠢货！把这么一摊子烂事丢给人，还自以为了不起，我也真是够可以的！哈哈！”
“姜黎”突然笑出声来，只不过这笑声怎么听都只能听出一股子悲凉的味道。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是个英雄，敢只身面对万千神灵，这样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谁？
但是他这时才明白，自己原来也不过是个不成熟的混子，打打杀杀没问题，除了这之外的事情就是一团糟。
最终一战的时候，他明知神灵一方一定准备了什么杀手锏来对付自己，却盲目相信着自己的力量，孤身一人面对神灵，那个时候的他，可曾想过先逼退一二，然后将那些神灵分而歼之？
没有，那时的姜兵想着的只是“很好，神灵都堆在一起，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这种狂妄到极点的念头。
什么“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正面击溃他们，神灵一旦分散开了，将对我们人族造成巨大的伤害！”，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姜兵用来堵着劝说他小心应对神灵的姬黄和姜炎用的托词。
最终，姜兵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若这代价只是自己的性命，姜兵绝对会坦然接受，输阵不输人么！
但是这个代价居然还包括了自己最疼爱的弟弟的性命和两个哥哥一生的悔恨，这样的代价，姜兵绝对承受不起！
“姜黎”缓缓将视线移动到姜刑的头颅上。
因为方盒的保护，姜刑的头颅即便过去了五千年依旧鲜活无比，甚至脸色也不见苍白，若不是单单只有一个头在，这时的姜刑看上去更像是睡着了。
“姜黎”这时才看清，姜刑的脸上似乎没有一丝憎恨和不甘，有的，反而是解脱和轻松。
他不需要再在天下和兄弟这两个艰难的选项面前做出选择，这样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好啦！
姜刑会不知道过度运用神力会是什么下场么？他当然知道，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用了，为什么？因为他根本不想再活下去！
自己逼死了自己的弟弟，得出这个答案的“姜黎”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样，任何言语都不能形容他现在的痛。
“兵主战神，姜刑先祖的头颅，该如何处置？”在“姜黎”心痛地不能自已的时候，姜元问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姜刑被枭首，理由当然也是怕他神尸化，但是也不知道姬黄是处于赎罪的心理还是什么，居然造出了那么一个方盒用来保存姜刑的头颅。
神尸可以历经千年不腐，但是五千年的漫长岁月怎么也足以磨灭一具神尸，更何况相对于神力，姜刑的身体算得上很羸弱，恐怕要不了多少年就会腐化，那样的话也就不用担心神尸化了。
可姬黄没有那样做，不仅如此，反而将姜刑的头颅保持了起来，这样一来，反倒成了一个现在不得不面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