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且试天下
如此行了两日，众人已至风尘谷口。
这一路上少歇多行，小尔脚程虽是不慢，却不是常走山林之人，李默纵然驱止神速，但是耐力却也不是很好，是以一路上竟让小二遥遥领先。而且平日里小二自己一天功夫就能赶完的路，硬是走了两天，不过这种行进速度对于常人来说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岑公子，我们这就出谷了呢”风尘谷口，小尔张着双臂，迎着风笑道。
“是”
此时残阳尚未完全散尽，月影初上梢头，晚风习习，长河缓缓东流。当头山崖绝壁上“风”“尘”二字遥相呼应，一派大好河山。
“山外的世界真是美啊”李默也学小尔一样张开了双手，大声喊道。
二人身材相仿，站在一起遥遥望去仿佛孪生姐妹一样，花枝招展，一般的引人遐思。
小二站在后面竟然一时看的呆了。随后狠狠地摇了摇头，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小子到底是男是女？”
“岑公子，咱们现在就出发吗？我家可不大近呢”小尔问道。
“今天天色已晚，大家先随在下去寨子里休息一晚，我们明早出发”小二说道。
“寨子？是岑公子家么？”小尔两眼发光。
“……是”小二神色一黯，答道。自己最初的家早已没了。
少女察言观色，小二一瞬间的伤心也被看在眼底。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还是闭口没再搭话。
小二却早已收拾了心情，上前拍了下李默的肩，道“走了，小黑”
“是默……”李默辩解道。
噗呲一声，少女展颜而笑。
“这还不一样？”
“不一样”……
小尔笑看着二者嬉闹，快步跟上前去。
这两日的朝夕相处，三人的关系早已亲密的多了。
……
行未十里，已至山寨。
看着小二归来，寨子里的兄弟们都很高兴。如今寨子里的当家人乃是大姐头甜甜姐。
陈甜甜，正是五年前一同进山采药的那位少女。
寨子里的年轻人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记得姓名的就用原本的姓名，年纪再小些的，还未记事就流浪在外的大多都姓了陈，名字也是陈大给取的。虽是土匪，陈大肚子里的墨水却也不少。
陈甜甜就是陈大给取的名。
“小二，你回来啦”寨门大开，陈甜甜笑着迎了出来。
刚走上前来，陈甜甜定睛一看，又看到小二身后站着两人。“原来还带了朋友来家里，欢迎，欢迎”陈甜甜笑道。
火炬的光亮照了过来，这时小尔也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五年时光呼啸而过，当初的青涩丫头如今更显标致，俨然便是一位大美女。与李小尔惊心动魄般的美丽不同，陈甜甜更有温柔与成熟的魅力。
“好漂亮的妹子，是谁家的千金？”陈甜甜也留意到了小尔，笑着问道，双眼却转到了小二身上。
小尔平日里活泼外向，这时却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上前福了一福才道“我姓李，不是本地人”
“嗯”陈甜甜又看了小尔两眼，转过头去对着一旁的李默又道“这位……公子？……”
“在下李默，美女唤我小默好了”小黑上前两步，抢着答道。
“呵呵，公子真是有趣，好好好，来者是客，大家到屋里一坐”说着拉起小二的手，将众人引至厅内。
这时，寨子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赶来大厅，灯火通明，载歌载舞，大伙儿好好的办了场宴席。
“小二，来！干杯！”
“干杯！”
几巡酒罢，小黑不胜酒力，已经醉倒在桌下。
“岑公子，不，小二哥，我也敬你一杯”小尔醉眼迷离地举着酒杯对着小二道。此时小尔也已半醉，面色桃红，娇艳欲滴，更显娇媚。
“干杯”
烈酒入喉，少女终也醉倒。
……
夜已深，酒宴仍在继续，却没有了最初的热闹。有的人在呼呼大睡，有的人在胡言乱语，有的人徒自强撑着，一口一口的品味着杯中的苦涩，有的人对月孤饮，一点一滴的回忆着往昔的伤怀。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大伙儿都已醉了。
终于，一切归于沉寂，冷月下的山寨，大厅中，只有虫鸣声和火焰燃烧的劈啪声仍在零星作响。
“小二，小二”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摇晃自己，小二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眼。
“甜甜姐……”
“嘘”
拉着小二的衣角，陈甜甜走出了大厅。
寨子依山而建，山风袭来，渐渐的吹走了夏末的恼热，小二的酒也醒了大半。
“什么事啊？甜甜姐”小二揉着眼睛道。
小二平日里不苟言笑，只有对着甜甜姐时才显得格外温顺，陈甜甜就像大姐姐一样一直关怀着小二。
“喊你看看夜景，不行么？”
小二无语。
“这次在寨子里多住几天吗？”
“明天就要走了啊”小二摇头叹道。
“这么急？！”
“要去找我的父母”
“哦，那……那有空多回来看看吧，寨子里的兄弟们都挺想念你的”陈甜甜低了头，又上前走了两步，整了整小二的衣领“前些日子我给你新做了两套衣服，待会试试合不合身，还是这么不小心，刚穿了没多久的衣服又破烂成这样子了”陈甜甜嗔怪道。
如此近的距离，小二忽然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情怀在胸口萦绕，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
翌日，三人整装上路。
“昨儿个喝多了，寨子里的兄弟们真不错，美女也很多，不错，真不错。”一夜过后，小黑仍有三分醉意，一只手搭在小二肩膀上，嘟囔道。
“嗯，嗯，尤其是陈姊姊，人真的太好了”一旁的小尔一边吃着从山寨里带来的点心，一边应声道。
小二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远处缓缓说道“前边就是天虎王庭了，在下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办，各位可否先等一下”。
“不是说好要送我回家的吗？”小尔忙道。
“对不起了，李姑娘，送姑娘回家的事情，在下一定说到做到。只是现在有些事情要先办下，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小二抱歉道。
“没关系，没关系，大家一起去办好了，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小尔又道。
“这……”
“放心，有本公子在，担保李姑娘安全”小黑拍着胸脯道。
“好吧”看着小尔一副祈求的样子，小二说道。有自己和小黑在，天虎境内还真没有什么人可以伤到小尔，除非……遇到妖精。
……
入夜，天虎王庭。
“嘿嘿，终于来了么。”病床上，老炎虎并没有出现应有的恐慌。
“老夫平生杀人无数，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嘿嘿，只是这一天来的未免晚了些。说吧，你们是谁派来的”看着面前的三位刺客，老炎虎平静的说道。
此时的老炎虎较之十五年前更显苍老与憔悴，形容枯槁，双目深陷，显然已经时日无多了。哪还有当年半分的威风。
“我问，你答”昏暗的烛光下，一双眸子明亮如刀。
“咳咳！……咳！”老炎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浑身颤抖，继而又大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生机也抽了去。
小二皱起了眉头。
“啊……！”凄厉地叫喊陡然自老炎虎口中发出。原来老炎虎的两根手指已被齐根削掉，血淋淋的流了一地。
“我来并非要取你的性命，不过如果你不配合，却不会让你轻易的死去”小二冷冷的说道”如果，将你扔到平民窟里……”
“好，有什么事，你问吧”老炎虎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指恨声道。
“十五年前，晓风部落因何灭国！”
“噢，你说这个呀，嘿嘿嘿，那可真是一场盛事啊！”老炎虎先是一怔，接着笑道“那么，该从何说起呢？”老炎虎陷入了沉思“有那么一天，我和万老鬼一起商量着要暗算晓风部落说起来那可真是老夫生平的一大快事！其中万老鬼负责偷袭晓风的老巢，而老夫则负责将岑风引出来……这一招叫什么来着？引蛇出洞？对，就是引蛇出洞！哈哈哈”
突然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小二心里感觉很不舒服。“捡重点说”听着老炎虎事无巨细的说着往日的风采，小二不耐烦了。
老炎虎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继续自言自语的说着“这岑风确实是个人物，可是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的结发妻子——李王妃。也真是天助我也，没多久就让我们找到了一个李王妃外出的机会。这王妃也真是命该如此，都快临产了，偏偏要回什么娘家，嘿嘿，都是命，都是命啊……”老炎虎接着说道“当天，老夫亲率八百精兵半路截杀李王妃。你别看老夫现在这个样子，当年可威风着呢。不过……这中间却发生了一件怪事，以至于最后功亏一篑。唉”老炎虎叹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怪异，忽又归于狂热“也不算什么功亏一篑，这花花世界最后还不都是老夫的？！”老炎虎说着扯开了双臂，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叫嚷道，状若癫狂。随后重重的摔倒在床上，闭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再说话。
“什么怪事”小二强忍着杀意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老炎虎仍是闭着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道。
“哗啦”，是整个左臂与身体分离开的声音。“啊……！”老炎虎叫的撕心裂肺。
“快说！”小二怒吼道。
“你，……真想知道？”老炎虎疼的浑身颤抖，嘴角却怒中带笑，很是狰狞可怖。
“说！”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呢？一个小毛孩，那时候说不定你还没出生呢……咦！”老炎虎忽然睁大了双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了脸来看小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从一旁拿来了一个烛台。过了半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和你父亲长得还真挺像啊！”老炎虎好像在看一件精美的瓷器一般，仔细的审视着岑小二。“不，也不全像，也像母亲。嗯，你就像把你父母的优点都占尽了一般，真是漂亮！漂亮！”老炎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灼灼。
小二被这目光看的浑身不舒服。
“快说！”小二已经恼羞成怒。
“好俊的小子，好俊的小子”老炎虎摇头晃脑的赞道。“既然如此……”老炎虎突然猛地直起身来，厉声叫道！“跪下来叫声好老爷我就告诉你！哈哈哈哈”
寒芒一闪，大笑声戛然而止，老炎虎白发苍苍的头颅冲天而起，血流如注。小二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的耐性。
身后的两人看的小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