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光

  大概又是九点左右，朱家村的夜就早已显得非常地寂静，精力充沛的宋仁又想起了他的秘密行动。朱玉全家都聚在客厅里看着黑白电视聊天，旁边还放着一个炭盆取暖。大家期待的每晚两集联播电视剧就要开始了。

  突然，宋仁说自己想上厕所，便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打开门走了出去。正月的月牙似乎也静静地眯着眼睛安详地睡了，只见微暗的夜色中一个黑影慢慢向朱家宝卧室的后窗靠近。

  朱家宝家已经漆黑一片了，平日里爱看电视的朱家宝因为床上有了女人也早早躲进了被窝，哪怕这个女人对他没有丝毫的好感，他也愿意期待发生点什么转变。桂花仍带着女儿刘晓跃睡在原来的卧室里，朱爱明和何梅已经收拾完毕，睡下了。大黑狗平日里放在外面看护院子里的东西。大过年的小偷也过年去了不会在这个时候干偷鸡摸狗的了，大黑狗便在客厅里享受几天放松，吃饱了骨头的它也早就趴在客厅的床铺底下眯着眼睛耷拉着耳朵睡着了。

  宋仁轻轻地趴在后窗侧边上往里看，朱家宝卧室内的灯已经关了，黑乎乎的一片，里面静悄悄的，似乎两人早已熟睡了，但是从窗帘的缝隙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隐约地看见，朱家宝和小七两人虽然盖着一床被子，一人靠床里面，一人靠床外面，一人靠东头，一人靠西头，就像是两头相互排斥的异物躲在那里。

  宋仁正想再仔细瞧瞧，不知道谁家的一只大花猫正在屋檐上探着脑袋往下看，奇怪地注视着这个有点陌生的面孔。宋仁看大花猫的眼睛正在黑夜里向他发射着刺眼的光芒。为了生怕发生有任何丝毫的惊动，宋仁轻轻地向它做了个嘘嘘的姿势。没想到那只大花猫并没有理宋仁的意思，径直滑过他的头顶，两只前脚踩在他肩上，稳稳地坐在他滑落头顶的的帽子上，也探着脑袋朝里看。

  宋仁被大花猫的这一举动逗乐了，同时也吓坏了。他顾不上花猫的前爪是否抓坏了自己的羽绒帽子，赶紧连忙往后退，却不小心踩滑了一个小石子，噗通屁股着地，那只花猫顺势往后一滑，才反应过来，两只前脚紧紧抓住宋仁的帽子，然后跳到原先的屋檐上。这声响被朱家宝家趴在客厅里的大黑狗听见了，连叫两声“汪汪”。宋仁连忙把羽绒服的帽子重新戴上，拔腿就跑，神速溜进了旁边的茅厕里。

  何梅和朱爱明刚在客厅里睡下没几分钟，他们听见狗叫便以为外面有贼。何梅用手捣了捣朱爱明，让他起身去门外看看。朱爱明只好披着深蓝色的棉袄，拿起床头的手电筒，打开后门，然后用手电筒向四周扫射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只见有只花猫从右边屋檐上一蹿，蹿到左边的屋檐上，便以为是猫逮老鼠，立刻转身回屋关上门继续上床睡觉。

  大约等了五分钟，宋仁听外面没什么动静，便探出脑袋往四周瞧了瞧，没有什么异样，然后放心大胆地走出厕所，悄悄地回家了。

  朱玉全家都在非常着急地找宋仁，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一看宋仁从村头走回来都惊喜万分，便问缘由。宋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自己每天这个时候就要上厕所，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是下晚自习上厕所的，养成习惯了。可是他裤子靠近屁股的地方有了泥土的痕迹，大家知道他肯定去哪里摔跤了，也没多问。

  宋仁赶紧去厨房开灯，打开手龙头洗了洗手擦干后，迅速把背后的帽子拽了到右边的肩膀上看了看，那只花猫抓的几个印迹赫然醒目，着实让他心疼了一阵。他又打开水龙头，用水湿了湿手，想将猫抓的痕迹抹平，但是抹了几遍还是清晰地看见痕迹。他只好挠了挠脑袋，还是想好了借口，明天万一家人问起来便说是夜里给老鼠啃的了。想着刚才惊魂的一幕，宋仁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可笑，自己对着水龙头上方的镜子不禁嘿嘿笑起来，于是赶紧洗洗上床睡觉。

  宋仁上床前脱下羽绒服，又仔细地瞧了瞧这只受伤的帽子。这羽绒服是朱玉在外地打工，蔡兰特地嘱咐他去市区买回来的给弟弟过年的新衣服，要说朱玉还是花了一笔钱的。对于宋仁来说，这自然是稀罕之物，那时村里穿羽绒服的孩子毕竟少之又少，大部分人有件漂亮的滑雪衫或者厚点的皮夹克也就不错了。宋仁自然觉得这么贵重的宝贝才上身第一天就受伤了，还是挺心疼的。

  他还是觉得这猫爪印迹难看，便找来黑色水笔沿着这些痕迹染了一遍，然后对着灯光仔细看，似乎看不出来了。这下他似乎对自己的处理结果满意了，嘴角露出了几丝微笑，鼻翼也轻微动了动，用右手拍拍羽绒服，将它嗖得一声潇洒地扔到角落的椅子上，然后像是大功告成似的，兴奋地在床上跳了三跳，差点碰到天花板，脚下嘎吱嘎吱直响，宋仁赶紧趴到床上往床下看，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便自己麻利地关上床头的灯，脱了外面的衣裤，躲进了被窝。

  不一会，他灵机一动，在黑夜中摸到床头的开关打开灯，又迅速爬了起来，披上羽绒服，找到那支黑色水笔，往四处瞧了瞧，发现墙上挂着一本过时的日历本，顺手撕了一页下来，然后撕了一点空白的折角一笔一画地写了五个字，发现不对劲，使劲用墨水涂黑，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又撕了一张日历的折角写了三个字，生怕人看见似的，赶紧揉成酒酿丸子大小的纸团，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拉起了拉链，然后把羽绒服脱下来，抖抖平整，轻轻地放到原来的椅子上。

  这次他轻轻地关上床头的灯，躲进被窝，慢慢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了。

  快天亮的时候，他梦见自己和小七走进了同一个考场参加语文考试。考场里有两位监考教师，一位戴着眼镜，一位没有戴眼镜。他坐第一小组的第三排，她坐第二小组的第二排。考试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分秒必争，埋头写呀，写呀！

  “还有半小时！”一位坐在讲台上翻着杂志的的没带眼镜的监考老师提醒道。

  他自己的试卷写得差不多了，他抬头看见她的试卷怎么是空白一片，一个字没写。于是他就开始在草稿纸上写答案，分成几个小纸团，趁监考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一个扔给她。不料第三个小纸团扔到桌子边上弹到了第一小组和第二小组的走道上。

  这鸦雀无声的考场突然发生这么一丁点的声音，立即被监考老师发现了。躺在走道上的小纸团要是平时一点也不起眼，此时却被放得无限大，刺到了那位戴眼镜监考老师的眼。

  “这是谁干的，站起来！”那位的监考老师转身，眼睛笔直地盯住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小纸团，问道。这时大家把目光都聚焦到宋仁的身上，他觉得浑身难受，有口难辩。

  “不是我，不是我！”宋仁觉得那些目光太焦灼，还是不想承认自己做的。

  “明明是你，还不承认，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三次扔小纸团。”也许所有想作弊的人都以为监考老师只有一双普通的眼睛向前看或者左右看，其实不然，每位监考老师的眼都是360度可视的。

  “我，我……”此时宋仁说不出话来。她却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把空白试卷交给那位戴眼镜的老师说：“老师，罚就罚我吧。”教室里顿时哄堂大笑。

  “不，不，我承认！”宋仁大声喊道。

  做梦的他惊醒了。他睁开惺忪的双眼，顺手挪开了自己右手边的窗帘，外面已经大亮了，明媚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玻璃直射到床上。

  “宋仁，快点起床，等会我们还去朱家宝家斗地主！”朱玉已经在外面敲门喊道。

  宋仁“嗯”地一声，伸伸懒腰，不情愿地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