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光

  一眨眼，五六天过去了。蔡兰盼望的朱玉回来了。朱玉回来第一时间就是看朱家宝的儿子朱来贵，用蔡兰的话说，朱玉对待朱家宝的儿子比亲儿子还亲。朱玉买了两罐奶粉作为见面礼送给朱来贵。何梅一边收下，一边说：“朱玉你真是个好孩子，在外打工不然容易，以后来少花钱。你妈嘴上不上，是不是心里有意见了？”朱玉便笑着说：“何婶，我把朱家宝当兄弟，以后不要说这些了。我妈要是心疼，让她心疼去。”

  何梅看了看朱来贵，对朱玉说：“前两天我刚让建红认他做干儿子了，不然你当他干爸多好，人心眼好，还和他爸年龄一般大。”朱玉笑了笑，说：“干爸当不起，干爸当不起。来贵要找个有钱的长得帅的有爱心的当干爸，我哪行？”然后和朱家宝聊了一会天便回去了。

  朱玉走后，何梅把奶粉收拾好，心想小七奶水都吃不完，还吃什么奶粉，便用灰色毛巾包好放进篮子里，第二天早上去镇上，找了几家商店想兑换成现金或者油盐酱醋什么的。有家小卖部的老板和何梅认识，便答应了给她换一些猪油和洗衣粉肥皂什么的。

  朱桂花看见母亲何梅拎着这些东西回来，便觉得奇怪，问起缘由，听母亲解释后，朱桂花便忍不住叫了起来：“妈呀，你知道那奶粉值多少钱，你这值多少钱？”

  何梅赶紧捂住朱桂花的嘴，小声说：“当然我这值钱，那个再贵留在家也是浪费啊，一文不值，吃舍不得吃，用舍不得用，我的这些都是能用的，就是你不要置换的事告诉别人，尤其不能传到你蔡婶那里，我这也是没办法才这样。朱玉那孩子，你们以后都要记住他，懂得报恩。”朱桂花听后默默地点点头。

  第二天，朱玉吃过晚饭，又来朱家宝家溜达一圈，随口说出自家的狗昨晚已经下了一窝五只小狗崽，正在愁没处送。

  狗对于村民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村里不存在抛弃的流浪狗，每只狗都有自己的主人。但是每户人家也养不起两只狗，因为狗是看门神，人们永远不会买卖，更不会杀狗吃狗肉。除了村子里个别不良少年为了自己的一时嘴馋，无法无天，毫无忌讳，便去毒狗吃狗肉，或者他们卖到镇上的饭店换些现金。

  刘建红得知后，便全部要了下来，他要将这些狗崽们带到工地上去，工地上平时剩下的饭菜足够狗狗们吃的。而且他没事的时候，可以学着有钱人开车溜狗，他一切生活方式都将按照有钱人的生活方式走，他不再去和一般人抽烟喝酒打牌，而是处处要彰显他的品位和层次。刘建红让朱玉春节先在家养几天，这几天他在自家村子里找了六个熟练工和三个学徒到时出门一起才带走。朱玉为这些狗崽们找到主人而高兴，连忙感谢不尽。

  本来刘建红也想朱玉一起去工地，因为他是熟练工，但是朱玉工地上的老板也是亲戚熟人不便辞职。因此朱玉便没去，继续去以前的工地打工。

  有句话说“向内求生存，向外求发展。”眼看孩子出生，家里花销太大，何梅也想朱家宝出外挣钱。二姐朱桂花已经花了两三年时间在家里看着小七，导致刘建红一直想要一个儿子的计划迟迟未能实现，他虽然认了干儿子来贵，总觉得自己还得生个儿子，超生罚款就认罚款，有儿子将来可以继承自己的事业。二姐朱桂花无论如何今年得和他一起出去实现造人计划。

  朱蓉花和秦同华今年也准备把秦玉玉留给爷爷奶奶。自从前两年组合家具流行起来，这村里的木工活就渐渐少了，自己的手工家具早就卖不出去了。于是全家人大年初二商量，让朱家宝跟刘建红和朱桂花正月初八出门打工，二姐朱桂花和朱家宝一起做后勤管理，朱蓉花和秦同华也去刘建红的工地上帮忙。何梅和小七在家照顾朱来贵，朱爱明身体不好，家里的田地少种些。

  岁月不饶人，何梅也觉得自己上了年纪，力不从心了，家里还有还不完的债务。这些年要不是女儿的救济，她何梅都不知道怎么办？朱家宝一直都是她心头肉，让他出门打工实在迫不得已。朱家宝出门临走前，她准备好多家里做的面条和辣子酱，还亲手缝制了袜子、鞋垫和手套什么的，生怕他在外不习惯，受苦受累。

  初八的早上，天还没亮，大家伙就动身出发，刘建红租了一辆中型面包车来接朱家宝和朱桂花。35岁的朱家宝，何梅还把他当个孩子，心存万般不舍，对刘建红和朱桂花千叮万嘱，边说边眼泪禁不住往下流。

  刘建红有点看不惯了，说：“妈，我15岁初中毕业拎着麻袋就出门打工。我妈躺床上都没有起来送我。家宝他这么大你就放心吧。”

  何梅望了望刘建红，轻轻地抹着眼泪说：“他要是你，我也不用操心了。你妈命好，有福气！你是二哥，到外面还是多照顾照顾家宝他。”刘建红对于这个始终做保护伞的何梅也不想多说，便点点头。

  朱桂花看着何梅心疼的样子，在一旁劝道：“妈，你放心，我十几岁出门打工，不是一直好好的。家宝和我们一起，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在家把小七和来贵照顾好就可以了，妈！”朱家宝在屋子里磨蹭了半天才出来，上了车，刘建红让他在车上负责照料小狗崽们。一辆面包车载着刘建红等十几个人一路驶向城里郊区的工地。

  何梅一直站在路口目送到那辆车看不见为止。她慢慢回身朝院子里走去，小七和来贵还没起床。朱爱明还在老屋子里睡觉，何梅没忍心叫醒他。朱家宝离开家，很多事情都落到朱爱明身上，他等会要去放牛了。朱爱明这些年身体也日渐磨损，不断出现问题，现在只能做些轻巧的事情了，家里的所有体力活还得她扛着。

  但是日子的脚就像树根的根系，会在人的生命深处疯狂蔓延生长。只有拼命吸收营养，才能呈现表面的繁荣昌盛。正如何梅表现出的坚强。其实，朱家村所有村民们都是如此为着生活奔波拼尽全力，只为过好日子。

  春节过后的农村没有过年时候的热闹，大家都开始繁忙起来，为着新年的开始，为着新的希望。也就是这年开始，越来越少做布鞋了，那些费时费力的事情基本没有人干了。何梅今年也开始不做了，家里还有几双布鞋，他们去了工地上也不会穿了。

  平日子，小七本来还有桂花姐和晓跃的陪伴，现在桂花姐外出打工了，晓跃又送回了刘家村，她平日里带着来贵跟在何梅后面干些小活，有时也在发呆，来贵将来做什么，自己将来做什么。忽然想起了去年秋天的一个午后。窗后的草丛上里有一只大大的花蜘蛛正在忙碌着编织蜘蛛网，不一会儿，花蜘蛛编织出了五组非常工整的白色英文字母wyvxzk，不知道花蜘蛛为什么会织出这么漂亮的字母来。虽然小七不认识英文字母，但是这么工整的图案足以让她惊叹，看得出神。

  “小七，来贵的鞋子找到了吗？”何梅问。

  “你看，那里来了一只花蜘蛛。”小七指着窗外说，并没有回答她。

  “那个我们村里常见，大概是蜘蛛精吧。”何梅并不以奇，看也没看，还是继续找来贵的鞋。

  “什么蜘蛛精？”忽然小七自想起了电视西游记的蜘蛛精。

  “就是蜘蛛王后或者蜘蛛王，比一般的灰蜘蛛好看，本领也大。你看国王都是非常漂亮，动物界也是如此。”何梅胡乱解释道。

  小七半信半疑地听着，问道：“那蜘蛛精怎么就自己一个呢？国王不是很多人围着吗？”

  “蜘蛛都是一个织网，蜘蛛多了，网岂不是就坏了。每个蜘蛛都能独自完成织网任务，这是它们的本能。就像我们会说话一样。那白色的是英文字母，也许就是蜘蛛自己表达的密码。”朱爱明在一旁说得头头是道。

  小七听着点点头。织梦的花蜘蛛到底表达什么密码呢？小七忽然又想起那个曾经的小纸团来，那几个字是不是密码和暗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