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光

  第二天早上有个小女孩上学路过，以为她是乞丐，便在她面前放了一个包子。她抓起面前的包子便狼吞虎咽下肚，稍微有了点力气，她开始沿着店面依次打听有没有需要包吃住的打工，店主们看着脏兮兮的小七都摇摇头。小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去抢，然而她面前又出现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画面，她小七不能那样。

  在街上来来回回转悠了一天，傍晚时分，天还没黑，她实在饥渴难耐，偷偷跑到路边的地里拔起一根白萝卜吃起来。这一幕刚好被一位慈善的老太太从院子门缝里看见。她拄着拐杖出了院门，朝她喊道：“作死吧，为什么要生吃白萝卜？”

  小七以为是自己偷东西被发现了，便想拔腿就跑，只听见老太太在背后喊：“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

  小七看看周围没有什么人，一个老太太能把她怎样。

  小七便往回走，慈善的老太太让小七到家里吃饭。小七真的担心自己再次被拐卖，但是幸运的小七并没有像其他可怜的女孩子遭到再次贩卖，她胆战心惊地跟着这位老太太走进了院子，老太太让她洗洗手，给她拿了一瓶八宝粥，说：“这是我女儿今天早上买的，先给你吃。”

  不一会老太太的女儿宝珠过来了，看到屋里有个脏得像乞丐的姑娘，便把老太太叫到一边说：“妈，你怎么可以把要饭的带到家里？”

  老太太一听，便笑着说：“她哪是乞丐呀，她一打扮绝对是小美人。我看姑娘可怜，不像是坏人，说话也实在，你不是到处找人吗？刚好我问过，她也会编织。”小七眼巴巴地看着她们，自己像是个可怜无助的孩子。女儿一脸不情愿地看了看小七，然后对着老太太说：“妈，我找人，也不至于叫你去大街上抓吧，起码来路要清楚吧。”

  老太太却依然微笑着说：“阿珠，别说了，你就看她可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你成日花钱到处烧香拜佛，不如帮帮她实在。”老太太的女儿宝珠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说了一声：“哎，妈你竟给我找事。我的工厂都给你搞成慈善机构了。”

  老太太的女儿宝珠这才走到小七面前说：“大家都叫我佛姐，你也这么叫我吧，你叫什么？身份证有吗？让我妈给你找两件衣服，你先去洗洗，洗好后，跟我到厂里登记一下。”小七抬眼望了望佛姐，一点也不温和，凶巴巴的，除了手上佛珠和佛有关，其余看不出和佛有什么关系，便说：“佛姐，我，我叫朱小云。”一边说一边拿出以前的假身份证给佛姐看了看，佛姐朝她点了点头。

  小七就这样正式进了镇上佛姐的手工编织厂，被安排在厂里的宿舍里。编织厂里男女青年都有，年纪轻年纪大的都有，不过还是女的多，大部分都是本地人。

  因为佛姐介绍来的，大家对小七也都客气，佛姐看小七勤快好学，也对她热情起来，工资还是按照学头工，一个月三百元。小七两周就学会了，提前转为正式工，总算安稳下来。

  小七在厂里上班，每月只有月中休息一天，难得出厂一次。也许小七和佛姐的母亲吴奶奶确实有缘。吴奶奶很是关心小七，三天两头问女儿小七怎么样。

  有一天，佛姐对小七说：“你今天休息，去陪陪我妈。”小七便去了吴奶奶那里。一见面，吴奶奶一边看着小七指着椅子旁有个大纸箱一边说：“小七，厂子好吗？这里有我女儿冬天的衣服，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多数都是只穿一两次的。”小七连忙跑过去看了看里面都是新衣服，有的还有吊牌，很是惊讶问：“这些新衣服都给我，佛姐她不要了？”吴奶奶答道：“她统统不要了，我也穿不了，扔了怪可惜的，我看你出外打工，衣服不多，都给你吧。”小七连忙说：“谢谢，谢谢，吴奶奶的恩情这辈子都感谢不尽。”

  吴奶奶满意地看着小七说：“小云姑娘，看你也不小了，二十出头了吧。你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容易，赶快找个男朋友，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了。你看你看，你们厂里有喜欢的小伙子吗？”小七听着突然脸红了，不由地低下头。

  厂里有个叫谢源的男孩，是他婶子介绍过来的，年龄与小七相仿，早已看上小七，平时总是帮助小七，小七心里也清楚。可是小七心里害怕，她知道自己是被卖给了朱家宝，身子也给了朱家宝，孩子也有了。这些她一旦告诉了谢源的话，谢源还会不时地帮助自己吗？她现在唯一感觉到就是这个男人的温暖。每次谢源帮助她，甚至还给她端饭菜，她都感觉一股热流漫过全身，是复活的鲜血还是点燃的火焰？

  和朱爱宝，谈爱情那简直是扯淡，他们只是身体僵硬地接触，那么多年她理解的结婚就是生子，根本不存在那么一丁点爱情。对谢源，哪怕只是手指不经意间的触碰，也会让她全身感觉麻酥酥的。但是小七一直这样默默接受谢源的帮助，不敢有半点表白，她害怕自己说出真相，不仅谢源不爱她，而且厂里的人都看不起她。

  吴奶奶看见小七低头不语，便笑着说：“小七姑娘，我知道了，不多说了。你挑衣服吧，年轻人就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年轻时不漂亮什么时候漂亮，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像一朵花。”小七挑了七八件自己喜欢的衣服打好包，然后又给吴奶奶捶捶肩膀，按摩按摩腿，才走开。

  谢源看见小七每次的微微一笑，心里就满足极了。中秋节那天，佛姐给厂里的每位员工放了一天假，还一人发了一盒月饼。晚上，谢源邀请几个好友去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小七也在内。小七还是拒绝了，因为她还害怕出去被人发现，她好像自己是通缉犯一样。聚餐之后，大家去看电影了，只有谢源回来给小七打包带回来了牛肉、鸡腿、排骨和一份米饭，还有半瓶饮料。小七看到这些的时候，感动得热泪盈眶，谢源轻轻地帮她擦去眼泪，说：“快吃吧，都饿了吧。”

  月亮真圆，照在厂里员工宿舍的院子里，院子里的两颗桂花树开满了桂花，在微凉的夜晚散发着淡而不薄的香味，小七一边吃着，谢源一边看着。小七吃完喝完后，说：“带回来这么多，我吃撑死了。我起不来了。”

  谢源故意说：“谁让你吃那么多，嘴馋！”一边说，一边扶起了小七，两人在院子里一会抬头看月亮，一会闻闻桂花，一会聊起家乡，一会聊起小时候，一切如此美好，无人打扰。不知不觉中，谢源牵起了小七的手，不知道小七是本能的反抗还是害怕，挣扎了两下，谢源放开了，过了几分钟，谢源又试图去牵小七的手，这次小七默许了，两人在这个中秋夜里完成了第一次牵手。

  但是小七还是担心谢源问起自己的真实身份怎么办？会不会立刻吓跑谢源？她还担心哪天自己被朱家宝家人发现怎么办？她更是不敢回家，要是被家人发现，会不会还是回到朱家村？

  不过所有的担心在此时都是多余的，两人终于开始了甜蜜的小爱情。

  于是，她有一天向谢源提议带她去云南找工作。谢源也很纠结，他在这个厂里已经工作多年了，每年的提成奖金就不少。他还要靠着这点奖金回家盖房子呢。谢源家住农村，盖房子一直都是村子每个年轻人结婚的标配物品。

  谢源问：“万一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怎么会，你还是初中毕业生呢！你要是······，你就带我回云南。”小七突然会撒娇了。

  “那我老家的新房子盖不盖？”谢源问道。

  小七说：“盖呀，我们只是去云南打工。”

  谢源真的不顾父母反对，两人过年去云南后来又回来了还是去了佛姐那里，不过他们已经在外面租房子住了。和有些女人一样，怀孕了流产，直到医生说不能再流了为止，才回谢源家拍婚纱照，办酒席结婚。不知不觉间，小七的女儿出生了，小七看朱家村也没有人找到她，她便带孩子跟着谢源出门打工，过着再也不用担心的日子了。小七自从有了谢源感觉自己的世界变得美丽起来，虽然一起流浪也觉得是世界上最醉人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