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人小鬼大
朱厚家屋里到处漏雨，王艳花在几个常漏的地方放了塑料桶和铁脸盆，咚咚咚声，清晰而急促。
几个大人坐在室内，聊着今年的收成将如何如何。来贵和一恩看着门外的雨帘发呆，仿佛这雨一下子将他们笼罩在小笼子里，与世隔绝了。
稻谷场上那些雨前低飞的蜻蜓不知道去了哪？马路边那些雨前搬家的蚂蚁会不会被大雨冲得落花流水？和他们一起捉迷藏的伙伴们回家有没有被雨淋湿？此时都没有答案。
外面的大雨洋洋洒洒，下了半个小时左右停了，太阳露出了笑脸，屋檐下，嘀嗒嘀嗒，地面上尽管被雨水浸泡了，有的地方积起了水，但是冒着火喷喷的热气。
何梅、朱爱明带着来贵，朱启昭带着一恩谢别了朱厚夫妇，缓慢地走出了门，来到大泡桐树旁，找他们当时慌张来不及穿的拖鞋。
那颗大泡桐树被雨水洗刷过，去除了先前改造祠堂的灰尘，变得精神抖擞，那根被踩掉的树枝还是斜挂在树干上，连着一点树皮。泡桐树丛里不时地还有雨水的嘀嗒声。孩子们的塑料拖鞋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大泡桐树下不远的地面上。
来贵和一恩远远地看见自己的拖鞋，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前去捡起来，拎在手里。
“你看！”来贵凑过去，指着那根被踩断树枝说。
“看什么？”一恩没有看出什么东西，问道。
“你看，这像不像一个人的鼻子？”来贵作了一个三角形的比划。那根树枝正好在那个黑窟窿的下两尺左右的地方。
“侧面看，有点像。”一恩似乎也看出那么一点眉目来。
“谁会画画，把树那边也画成这样，那就是一张脸。”来贵脑子里突然有了这个新主意。
一恩看来贵看得出神，先轻轻拽了拽来贵头顶的树枝，然后使劲一抖，沙沙沙，沙沙沙，那些未落尽的水珠顿时滚落下来，洒在来贵的头上、脖子里和后背上。
“呵呵呵！”一恩笑了起来。
“你搞什么？”来贵有点恼火，用手抹了抹脖子里的水珠，还是注视着树的“新鼻子”。
“你们还在看什么？”大人们站在马路边喊他们回来。两小孩听见大人们的喊声，便不说话了，赶紧往回走。这时，刚才一起玩耍的孩子们都陆续回来找各自的拖鞋，他们手里拎着拖鞋，远远地看着那颗大泡桐树，似乎对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畏。
不一会，大家都捡好自己的拖鞋，陆续回家，地面上留下一串串杂乱的脚印，深深浅浅。
等村长朱前午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伸伸懒腰，关上空调，打开楼上的门，小步走了出来，站在走廊上，呼吸雨后的新鲜空气，就看见了远处祠堂前面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
“小家伙们，雨后还去过那里？”朱前心里想道，他之前关好门窗根本都没听见外面的声音。
于是，他下楼去走一走，却什么都没发现，便回屋子喝茶去。
由于雨前出门慌张，没来得及在平时漏雨的地方放桶和盆，何梅和朱爱明回到老屋子里，发现家里已经水漫金山，赶紧忙着收拾去了。
来贵一个人在院子里，蹲在地上，一直在捉摸着那颗大泡桐树，会不会变成一个大树精灵？他用小树枝在院子中央的地上怎么画，也画不出满意的脸型来。也许是他画画技术不行，他得请人帮忙。
假使真的在祠堂前那颗大泡桐树上刻画出一张脸，村里人会同意吗？来贵在想着这个问题。他暂时不想把这个主意告诉村里任何一个人，包括一恩。他目前的唯一任务就是找个美术老师。
来贵的上学的小学里是没有美术老师的，向来美术、音乐课都是排在课程表给上级领导来查看的，而实际课堂上要么被文化课老师占用，要么大家自习。他得找初中部的美术老师，然而这个唯一途径就是找王老师。
当来贵跑到初中部王老师的家里，王老师正在家里哄着孩子玩，看着满头大汗的来贵，便从冰箱里拿出一根雪糕递给来贵。
来贵毫不客气地接过雪糕，并没有打开，而是开门见山地提出要见美术老师，帮忙画一幅画的时候，王老师听后非常惊讶。
美术老师姓蒋，蒋老师也是初中部唯一的音乐、美术老师了。放暑假的时候，他早已回家种地去了。
不过热心的王老师还是拨通了蒋老师的电话，说明原因。蒋老师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他要等到暑假结束，开学后才到学校来，到时要给他画几幅画。
来贵辞别了王老师，打开了那支快要融化的雪糕，边吃边往回走
他既高兴又失落，一个人无聊地在空旷的大马路上走，很快他把雪糕的那根冰棍舔了舔干净，丟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他并没有一直走大马路而是中途选择了一条田间小道抄近走。他要在天黑前赶回家，免得爷爷奶奶担心。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西边的山岚上了，只是靠近小路的这座小山挡住了来贵的视线，他已经看不到太阳了。
他加快了脚步，无心欣赏此时田间的美丽风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霞光洒满了西边的天空，田间沉甸甸的稻穗，在金色的霞光下变成金黄，仿佛此时的田野铺上了一件唐僧的袈裟；清澈的水沟里的泥鳅游来游去，往上游漫溯。
来贵一路上计划着那幅画拿到手之后该怎么做？
他的脑海里又想起了城里的二爷爷朱爱新来，当初这祠堂的对联便是他二爷爷定了的。就因为他这二爷爷是读书人，面子大，村里人都比较听他的。
人小鬼大，来贵想着怎么告诉二爷爷朱爱新，想着想着，差点撞上了迎面的驼背老头，他左边肩膀扛着锄头，右手牵着一头大水牛。
“你走路没长眼呀！”老头厉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来贵连忙道歉，赶紧绕到另一条小路上，飞快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