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危受命
对张浩天来说,这是极其平凡而普通的一天,至少在他进入左都御史白景天的门前都是这样。
“拜见大人,下官张浩天,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浩天啊,来到御史台多长时间了?”白敬天端起茶壶给张浩天倒了一杯水。
“已经半个月了,大人。”张浩天心里诚惶诚恐的答道,白大人的这杯水让他预感到来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好事。
“半个月了,时间应该够了,喊你到这里有一件及其重要的事。”说着,白大人拿出一个朱封的信封交给了张浩天。
“这是皇上的谕信,从今天开始你就拿着皇上的这份圣谕赴武云府调查李谦云之事,记着,对外你只是御史台派到外面调查各府近年之大案,不到万不得已,这份圣谕你是不能拿出来的。”
“是,下官谨记。”说着,张浩天的脑海在搜索着李谦云的信息,昭帝二十三年,据传宫中发生了刺杀事件,先皇险些丧命,几个月后,负责调查的大理寺发现皇帝的禁军青云卫竟然涉及这件事,而等到御史台奉旨去拿青云府卫李谦云进行调查的时候,在武云府的李府中发现李谦云已经上吊自杀了。
虽然皇帝震怒,但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大人下官仍有些疑惑?”张浩天问道
“说”白景天抿了一口茶水。
“御史台,论资历论能力我都是最小的,为什么轮到我,还有李谦云的案子,我记得几年前大理寺已经查过了,为什么圣上有找到我们御史台来重启这个案子,还不让对外声张。”
“第一个问题我可以解答你,我已经调查过了,整个御史台,只有你的家底最干净,不要看在这些人每天都是一副在朝堂之上谁都敢咬的疯狗嘴脸。你以为真是的是他们正直吗”白景天冷笑了几声,“你还太年轻,但正因为如此,你的家底是最干净的,李谦云这个事情,说不好只是一个盖子,谁都不知道揭开地下是什么,任何跟这个盖子有瓜葛的人都不能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至于为什么要重启这个事情,有传闻说是当年的刺杀集团又重出江湖,你先去查,查到什么就是什么吧,已经好几年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但还是要给圣上一个交代。”白敬天对张浩天说道。
“大理寺当年的卷宗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但是不能明说是圣上查的,所以还得一段时间,你先去武云府看看,切记,一定要保重自己的安全。”说着,白景天将一把精美的匕首放在了张浩天手里。
武云府是京畿周围最重要的一个地点,不仅因为背后靠着京都附近最大的朱雀湖,更是因为扼守在入京的商路上,为来往的商队提供食宿。
在临危受命三天之后,张浩天赶到了武云府,来到了李宅门口。
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已经破旧不堪,绛红色的大门早已落满了灰尘,门上的七十二颗铜钉已经生满了铜锈,大理寺残破的封条还挂在上面,摇摇欲坠。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若干年后张浩天回忆起来,命运的轨迹应该就是从他推开绛红色大门的那一刻改变的。
“这里封了多长时间了?”张浩天问道。
“回大人的话,自从李大人死了之后,这里就再没有人进来过了,本来案子已经结了,张家人也表示院子不再要了,但是很多人都嫌晦气,没有人要。”武云府府衙的人在张浩天后面点头哈腰的。
他不明白五年前这个屋子的主人死掉之后,这家人以及这个屋子就再没有人打听了,仿佛消失了一样,这个京都御史台的年轻官吏难道是想要替某个大人盘下这栋房子?
想到这里,府衙的张总管靠前了一步,对张浩天说道,这家人现在就剩一个儿子了,是江南府一支驻军的守备,大人如果对房子有意思,下官可以找人联系一下,应该可以用一个好价钱拿下。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有事我会再找你的。”张浩天看了他一眼,有点厌恶。
“下官告退。”
“狗腿子。”张浩天看府衙的人走出去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是一个三进的大宅院,看得出来,破败之前是一个大户人家。枯枝败叶和斗拱之间的蜘蛛网无不显示着这里已经好久没人来过了,穿过堂屋,卧房门上依旧贴着大理寺已经掉色的封条,张浩天一用力,推开了房门,门框上的灰披头盖脸的掉了下来,嘎吱一声,已变成暗红色的房门慢慢的打开了。
屋里基本上已经空了,武云府衙的人说自从李谦云过世之后,他的儿子李雨就将家里的所有的之前的古玩字画全部搬走了。
张浩天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调查这个案子,且不说这是五年前的老案,当年大理寺定案的人都已经成为地方的大员,而且如今让御史台的人来查大理寺定的案子,这不是激化两个部门的矛盾吗
说着,张浩天已经走出了破败的李府,五年过去了,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据武云府的衙役告诉张浩天,李谦云死后他的夫人因为悲伤过度也跟着他去了,他的少爷李雨目前在江南府的一支部队的守备,当年处理完他爹娘的后事之后就回了江南府,再也没有回来过。据从江南府回来的人说,他已经在那里安家了。
张浩天向他的旅店走去,他要先填自己的肚子,然后去府衙看看李当年的官府的记录和仵作的报告,虽然是大理寺主查的,但是一些东西理论上在府衙应该还存有备份。
张浩天入住的叫东阳旅店,是整个武云府最好的旅店,可以看到远处的朱雀湖,可以想象,若是春夏湖边一片绿意,百花惊艳的时节,这里定时游人如织的。
梨花木的八仙桌上雪白的羊肉上撒着翠绿的小葱花,朱雀羊肉,武云府的名菜,由朱雀湖山坡上的青草养出的嫩羊配上运河运来的小葱花,羊肉的嫩在葱花的香味下越发的浓郁,是驰名京都的名菜。
而张浩天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面前的这道名菜上,眼前旅店的繁忙景象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此时正处于寒冬时节,京都的阵阵烈风能把来往的旅人吹的东倒西歪,而作为武云名胜的朱雀湖早已进入了封冻的阶段,除了几户为了给大旅店冬天提供鲜鱼的渔民,大多数早已离开这里准备过冬。而来往的商旅人士从上个月就已经开始了基本减少了,换句话说,现在这个光景里,除了一些达官贵人留下在这里看家护院仆人的家属,张浩天这样的人已经算是这家旅店接待的显贵了。
但是东阳旅店这两天却格外繁忙,自从张浩天住到这家酒店之后,来往之人似乎就没有断过,远没有往日的萧瑟之意。
“你们最近生意不错啊。”张浩天向给他添茶的小二说道。
“谁说不是呢,您估计不知道,往年这个时候,店里能有超过十个人打尖就已经不错了,像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没见过,店里备的菜都不一定够了。”小二笑着说完就赶忙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张浩天环顾一周,和一个人对上了眼,一身粗布衣服难掩其凌冽的眼光,面前一碟小菜、一壶热酒,正看着张浩天这边。男子小酌了一杯,并未将眼光收回,张浩天招呼了一下小二帮他将羊肉端起来,自己拿着酒杯来到了男子的桌旁。
“兄台不介意和我一起喝一杯吧,请您吃羊肉。”张浩天指了指小二手中的盘子,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浩天就势做到了男子面前,到了一小盅酒。
“京都张浩天,不知兄台贵姓?”说罢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但男子却没有喝酒的意思,“不知张大人此行是否有头绪?”,男子边说边挑衅的看了张浩天一眼。
张浩天心中一震,心想果然那帮言官的嘴和漏斗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御史台的人,张浩天此行是没有人知道的,否则就是地方政府的泄密,想来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知道这个人什么路数,还是谨慎点吧。
张浩天这样想着,说道“哦,看来这位兄台认识我?”
“一介草民怎么会高攀上大人这样的人物,只是关于李谦云的是想提醒大人一下罢了。”男子边说边自顾自的喝着酒。
“您也知道李谦云的案子?不妨说说看。”张浩天继续问道。
“大人可曾知道,在您过来之前已经有御史台已经派了三个人过来调查此事。”男子拿起一颗花生,在咯吱咯吱的嘴里吐出来几个字“均死于非命。”
张浩天自认不是一个很怂的人,但此时脑袋也是嗡的一声,怪不得之前听到“李谦云”三个字,整个御史台的人脸色都变得铁青。
“有趣,有趣。”张浩天强打精神,“敢问兄台是何方神圣?”
“我,草民一个,不想看到有一个人枉死而已。”说着,男子站起身来,抓过自己的草帽盖在头上,向门口走去。
张浩天突然发现,这个男子的腿又些一瘸一拐的。“还会再见面的”男子走出的时候小声的说道。
午间时分,张浩天已经在武云府衙里了,旁边站着武云府的一个年轻的人,眼前是浩如烟海的库房,年轻人正埋头在烟尘中寻找张浩天的案卷。
“大人,您先去前厅休息一下吧,我刚刚到这里两年,之前的卷宗我还得找一下,况且当时大理寺也介入了,案卷还没有我也不确定。”
“当时的那些人哪?”张浩天在这个破旧的仓库里绕行有兴致的转着,问到。
“说来也奇怪,当时的人基本都不在这里的,李谦云的事发生之后,武云府的人基本上已经换了一遍了。”年轻人抬头将一个布满灰尘的卷宗交到了张浩天手中。
“全部都带调走了吗?”张浩天接过卷宗问道。
“是的,而且调动的很快,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武云府的人都被调走的了。如果不是急着找人,我一个新手也不会来的这里。”年轻人说到。
“小伙子,不要这么说,谁不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张浩天一边安慰着年轻人,一边在心里苦笑,如果不是被调到这里查案,自己这个小小的刺史也许正在江南的和风细雨中喝茶。哪里需要操这份心担这份
张浩天抖了抖卷宗上的灰尘,翻到了昭帝二十三年的那个冬天。
文件卷宗很简单,约莫只有几页纸,因为后来案件被大理寺接管,所以记录的只是最初武云府接到案件的过程。
昭帝二十三年冬小雪时节,御史台拿着皇上的手谕找青云府卫李谦云,却发现京都之中的李府早已人去楼空,李谦云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让家里所有的仆人回家了。
京都中留下的只是一个空房子。
李谦云也不知去向,御史台兵分两路一路前往他在武云府的住宅,一路前往江南府去找他的儿子李雨。
而此时武云府也接到李府的报案,李谦云在几日前进入到自己的卧室中,再未出来,管家叫门没有人应,而且卧室门已经被反锁了,他们担心李谦云出事,但因为李谦云不让他们打扰他,他们只能来报官。
我听走的最晚的一个衙役说老爷本来管不了也不想管这个事情的,但是这个时候御史台的人到了,正好衙门的人就把御史台的人带到的了李府。结果就在卧房中发现了李谦云的尸体。年轻人对张浩天说到。
“就只有这些吗?”张浩天问道
“后来就是衙门里的张仵作验了尸体,证实是上吊自缢身亡。”年轻人说到。
“这里怎么没有记录呢?”
“大理寺后来就来到了这里,接管了案子,所有的资料和现场的证物都被拿走了,剩下的都被李大人的儿子李总兵拿回家了。就衙门里现在剩下的这些资料估计也是当时太忙乱放错了地方才没有被拿走,后来才被我整理的时候发现的。”年轻人回答到。
张浩天叹了一口气,查了一圈又回到御史台了,不过大人在我走的时候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这回事呢。
“那你知不知道张仵作后来去了哪里?”张昊天转头又问到。
“听说是回老家了,好像在老家谋了一个好差事。”年轻人说到。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的了,话说你们的知府大人呢?”张浩天问道。
“大人说是去下面巡查去了,正在往回赶,不过大人您也知道,您是下来办案的,还是发生在前任知府的任期内,谁有愿意往自己的身上惹一身骚呢?”
张浩天苦笑一声,想端起茶杯喝口茶,却发现已经冷掉了,无奈只能拿着案卷转身走出了府衙。
看来还得回去找御史台,不过之前应该再去李府找找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张浩天对自己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