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 恶魔的面孔
长江入海口不远的空域上，维克多·泰兰特恼怒的放下了电话。
“高家的人又在扰乱我的计划。”上次在直升飞机上遇到的惨象让他还有点缓不过劲来，可是伯伯艾萨克的一句“只有在最高的地方才能够让那些家伙不发现我们在监视他们”，同时也是为了家族的荣誉，他还是咬着牙在lie的伦敦本部坐上了这架印刷着家徽的直升飞机。
那条据说是惩戒之眼的银色龙已经被抽筋扒骨，可是那个看起来是屠杀了这条龙的黑影却逃回了莫特雷恩的那艘天鹰号上，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有些疑惑，该不是那个黑影发现他们这架直升飞机了吧？
“那个黑影，你们有比较清晰的影像吗？”维克多走过去，问摄像头的监视员。
“这里只有一帧比较清晰的。”监视员调出其中一帧，回答。
“该不会那就是莫特雷恩的王牌，annielg吧？”他想起了恶魔猎手的特点，自言自语。
直升机上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突然，惩戒之眼的最后一块水面上的骨头也碎成粉末了。一个比惩戒之眼还要可怕的声音响了起来。
“妄想挑战神的贱民，只有死路一条。”水面上旋转得越来越快的漩涡里，一个十字的影子慢慢从漩涡中心浮现出来。在直升机上，维克多看不太清楚那个和常人差不多大的影子，只隐隐约约看到那个影子披着披风，仿佛站在风眼一样缓缓的旋转着逼向天鹰号的方向。
“希望这群混血种有福气逃出去。”维克多听到驾驶员在低声说。
天鹰号甲板下第三层船舱。被闪着白色光柱的手电筒照耀着的柯俊瑶全身湿透，她看着面前的操作台上的屏幕上的“底盘修复”进展到100。从底下的破洞涌进来的海水淹到了她的肚脐眼，不远处的冷藏室的门上的漏洞还在不断冒出白色的冷气，这让她有些想起来自己在莫特雷恩雇员训练前那不见光明的一个半月。
“到92了。你们的冷藏室也漏气了，这个可以修吗？”她顺着光柱的方向对拿着手电筒的梁欢说。因为冷气，她的话音有些颤抖。
“可以的，只是……”梁欢一字一顿的说。柯俊瑶烦躁的看着他：“有话快说。现在我简直就像在凿开冰面的河水里裸泳，你可不可以别这么慢腾腾的说话？”
“不，伊利亚斯船长在给我下指令，我正在听船长的指令。”梁欢指着自己的耳麦。
“什么指令？”柯俊瑶把湿漉漉的头发顺到脑后，甩甩脑袋。
“江面上的漩涡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在逼近我们的天鹰号……”梁欢还是有些慢腾腾的说。
这时，操作台上传出“叮”的一声。天鹰号的备用底盘已经自动装配完毕。
“少说废话，就告诉我要做什么。”柯俊瑶实在被这个技术宅逼得没脾气，几步走上阶梯，依靠在漆着白漆的不锈钢阶梯护栏上，一手拍了拍一边的工具箱。
“就是船长叫我们修好天鹰号底盘后，去把引擎开到最大功率。”梁欢看到她那张因为在发冷的水里泡得苍白的脸，有些被吓到。听完梁欢的话，柯俊瑶抿抿嘴唇，反问道：“冷藏室的门上的漏洞该怎么修？修那个应该不花多少力气吧？”
“只要把冷气给关了就行了。只是必须得进去关。”梁欢一脸“不就是多了个问题”的表情回答。
还真是人性的措施啊，只穿着三点式比基尼的柯俊瑶这么想着走了下去。“嗒”的一声，她接住了梁欢丢下来的钥匙。“模仿冰雕的那一把就是冷藏室的钥匙，进门后往左走第一个就是冷气开关。”听了梁欢的解释，柯俊瑶狠狠吸了一口气，拿起钥匙就打开了冷藏室的门。
这是一个被冰碴包围的房间，冷藏室里不断从天花板和四壁的密密麻麻的小洞里冒出的白色冷气就让只踏进一只脚的柯俊瑶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当年在lie关禁闭时，那可比这还冷啊。”她两手握起了拳头，说出了不知算自我鼓励还是自我安慰的这话，“撑过去就没事了。以后没事还是别急着脱衣服。”
柯俊瑶一咬牙——却不小心咬到了嘴里含着的钥匙，赤脚走在凹凸不平的布满冰碴的地板上。
走到那个注明着“冷气开关，无事莫关”的开关前，她发抖的一拳头打了过去。那个闪着绿灯的开关变成了黄灯，弹了出来。她慢慢看清了这个消散了冷气的房间，里面摆满了是像是滴灌管道的保险柜一样的食物储存箱。
这层船舱里的海水涌了进来，还好现在只到她的腿肚子了。柯俊瑶闭上眼睛，等到身体完全恢复了意识，她才把钥匙拿了出来，走出了冷藏室。走到阶梯时，她将钥匙丢给了惊讶得嘴都合不拢的梁欢。
“我还以为……柯女士你……”他就像是亲眼见到超人一样震惊的说。
柯俊瑶耸肩：“就算我光着进去都死不了，这个你们尽管放心。”
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如同七年前一样柔滑的皮肤表面是一层薄薄的冰。
“接下来是做什么？”柯俊瑶指着梁欢的耳麦，再确定了一遍。
“发生了什么啊？”她见梁欢几秒没回应，用冰凉的手塞到了这家伙的脖子。梁欢冻得牙齿直打颤。
“漩涡中心出现了一个初代恶魔，凌萧雪判断说比惩戒之眼还要厉害。”他开始说话，柯俊瑶才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们要把引擎开到最大档。”
凌萧雪飞奔着冲向那个像披着一件黑色披风的大侠一样的影子。她终于完全学会了操纵这双本来不属于自己身体结构的蝙蝠翅膀，时而侧身躲过那个被称作是曼达斯公爵的初代恶魔的两袖里射出来的冰剑。
“居然真的有弑神者？”曼达斯公爵有点震惊又有点讽刺的说，那双没有眼球的绿色瞳孔里毫无感情的看着她，“只可惜，你将沦为我复仇之路上的第一个人头。”
“谁死还不一定呢。”凌萧雪很震惊自己说出了这种话。
曼达斯公爵转过身来。她在月光下看到了这个恶魔的全貌。
虽然身上都覆盖着黑红相间的盔甲，她还是能看到曼达斯的身体是像干瘪的海星一样的皮肤，脑袋上戴着一副只有那对绿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没有被覆盖的恐龙脑袋一样的面具，背上的披风其实是深蓝色的。显得最诡异的，是他的双手。凌萧雪之前很清楚的看到了这家伙从袖子里射出了冰剑，可是现在她才发现那并不是袖子，而是两只武装到指头的手臂。
“真敢口出狂言啊，像你这样的恶魔猎手，最后仍然是神的子民。”曼达斯公爵像是金刚狼一样两手相交，手腕里弹出了……一对像是星球大战里的光剑那样的袖剑。
她的两只手紧紧抓住的那块空气里，黑色的墨水一样的小生物——她知道那是小恶魔——还有从脸上滴落到手腕上的绿色粘稠泥巴一样的生物聚在了一起，像是三维打印一样组成了两把长刀。
长刀瞬间变硬的那一刻，她手腕一抖，两把刀完美的挡住了曼达斯公爵右手的那把闪着蓝色光芒的袖剑。
“不错嘛，你的体术进步很大。”她听到了凌宇的声音。可是她没有心情作答了，潜意识里让左手臂抬起来，挡住了曼达斯公爵打过来的左手的绿色袖剑。长刀清脆的响了一声，她注意到这两把临时组成的长刀上出现了微小的裂缝。
而就在她意识到刀上出现裂缝的那一刻，她的手臂上混合的墨绿色胶体游动了过来，修好了刀上的裂缝。
“你的刀还能修复？就让我看看是我的影刃砍得快还是你的刀修复快？！”曼达斯公爵激动地挥舞着双袖里弹出来的光剑一样的影刃劈砍着凌萧雪这两把临时制作而成的大刀，凌萧雪忙不迭的挡住这一次次的攻击。她手上的刀每一次被打出裂缝，就会出现那些像是墨绿色凝胶的小恶魔补上去，因此这两把刀也都还没断开。
她开始感谢一年前从柳梦怡那里偷师得来的那套出自莫特雷恩的防身术了，好几次都用其中的招数挡住了曼达斯的袭击。眼前这家伙戴着的面具所露出来的那对绿色双眼里爆裂般喷涌而出的怒火并没有平息，看起来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铛”一声清脆的在凌萧雪耳边响起，她发现自己右手上握着的那把大刀被拦腰砍断。
曼达斯戴着的霸王龙脸一样的扁平面具狠狠地压到了她的眼前：“认输吧！你无法挡住一个复仇者的脚步的，新一代的恶魔猎手！”
她瞬间懵了。左手上那把刀无意一挥，被曼达斯右手袖上的影刃弹了回去，反冲力大得她差点握不稳。
嘣！曼达斯收起了袖子里的影刃，一拳打在了她的胸口。凌萧雪瞬间无法呼吸，她再一次掉到了水里——没有之前运气那么好，这次她被打进了漩涡中心，漩涡强大的吸力几乎要将她撕碎。
这次就这么完了吗？凌萧雪自嘲般的想着，视线模糊的蓝色瞳孔看到两颗导弹射到了曼达斯的盔甲上，隔着爆炸的火光她发现似乎打出了裂痕。
“维克多，你这是在搅混水！”lie的直升机驾驶员惊慌的看着一边的维克多·泰兰特要把自己推开的架势，语无伦次的说。
“我想把一把刀刺进恶魔的喉咙里很久了，这次就当是我想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做的傻事吧！”维克多目光炯炯的推开了驾驶员，自己坐了上去，“况且不就是一架直升机嘛！我可是有驾驶执照的！”
驾驶员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维克多将瞄准器的准星准度调的很精细，一只手指按在发射导弹的按钮上。
“我们的导弹是用来保护自己的……”驾驶员喃喃地说，维克多调整着准星的位置，激动地反问：“所以说只有八发对吗？上次一颗都没能发出去，那个怪物就把我们的直升机分崩离析了！这次我想把握主动权！”
远处的手上闪着蓝绿两色光芒的黑影停住了，那双绿色的双眼慢慢转了过来。原来的驾驶员吓得冲出了驾驶舱，而维克多目光更加尖锐了，按下了那颗发射导弹的按钮。这枚导弹也完美的击中了那个黑影，他可以看到黑影身上的红光间十分不和谐的裂缝。
伯伯，这次我可不是故意的。嘴里这么说着，他操控着这架直升飞机转了个弯，把速度开到了最大。
那个黑影愤怒的影子闪烁在雷达上，维克多一边听着警告声一边预判着黑影的位置，手上紧紧握着操纵杆。上一次那个救了自己的莫特雷恩雇员那双傲慢的眼睛仿佛又一次闪烁在自己眼前。
“来啊，”他充耳不闻耳机里传出的警告声，一个急转弯躲过了那双闪烁着寒光的利刃，“来啊。”
这一架直升机脱胎换骨一般，躲闪着曼达斯的刀锋。维克多计算着自己心中那个时机还需要多少个急转弯，狠狠地往右侧扭转着操纵杆，同时看着油量表。尽管速度很快，他还是抱怨着保守的设计师把油箱设计的太小。
他又操纵着这艘直升机做出一个诡异的急转弯。那个黑影似乎开始急了，没等急转弯结束就砍了过来。
“警告！机体外壳受损！”耳机里传出一个机械的女声。
他调出了直升机状态的画面。画面上，一道狭长的裂缝在直升机外侧毫不和谐的存在着，还好并没有伤及内部，应该是因为他的急转弯速度太快让这把刀没能来得及刺得更深。
“我们的直升机受损了！”外面的舱门里传出了惊恐的叫声。
“机会就要到了。”他却激动地说着，将右手放在了发射导弹的按钮上。如果没想错，下一次急转弯就是最好的机会！
那个黑影袖子里的发光的双刃更长了，看样子这家伙是彻底发怒了。维克多在雷达上看到这个红点以比之前的还要快一半的速度直冲过来。他嘴角露出了笑容，这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
没有急转弯，他直接按下了发射导弹的按钮！
眼前的钢化玻璃外，一阵闪烁着火花的烟尘冒了出来。
“可以撤退了。”他对着麦克风说，“希望你们可以向我伯伯保密今天这件事。”
外面的驾驶员走了进来。维克多摘下了身上的安全带，站了起来，让这艘直升机物归原主。
“接下来就靠你自己的造化了，annielg。”他看着直升机距离那股火花越来越远，看样子自己这一次预判没出错。那个黑影的确转移了目标，想要直接砍掉导弹发射器。
结果则是，他比那个黑影早的反应过来，发射的导弹径直与黑影撞在了一起，那颗高速发射的导弹直接将黑影的动能瞬间归零。
柯俊瑶站在引擎控制室门口，看着梁欢在翻找着钥匙。
“你是这艘船的工程师唉，怎么都记不了钥匙是哪把了？”她一边抖掉身上的冰碎屑，一边不屑的说。
“不，我在听伊利亚斯船长的话。外面有一艘直升机在帮我们牵制那个初代恶魔。”梁欢说着。柯俊瑶听得奇怪，哪来的直升机？
他拿出一把做成了三个齿轮相咬合的形状的钥匙，打开了引擎控制室。打开门的那一刻，柯俊瑶再次惊讶于莫特雷恩之脑这群人的诡异审美。
不是想象中类似于电脑那样的操纵台，而像是几十根水管相交在一起的诡异形状。在直对着门的方向是一个红色按钮，她正要走过去按下按钮，梁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柯女士，这是最后一个需要按的按钮，在按之前首先要先把另外四个开关给打开。”他解释道，“里面估计会慢慢变热……”
“得得得，还是你指挥我来做。你们怎么冷也怕热也怕？”她虽然嘴上抱怨着，脚步还是踏了进去，“快告诉我，第一个开关在哪，要怎么按？”
梁欢指着最里面那个跟船舵一样大的闸：“逆时针旋转那个闸，直到上面的灯光变成绿色。”
柯俊瑶走了进去，发现这个引擎控制室并没有最外面看到的那么大。到了闸的那里，她已经在庆幸自己一直都那么瘦，因为当她手抓住闸的时候，自己的身体险些就被卡在那里。
“逆时针旋转对吗？”她大声叫着。
“没错。”还能看到梁欢的肚子，这家伙的确被自己喂得一肚子肥肉，看样子自己亲自进来操作闸门是对的。那家伙如果进来，估计早就卡在一半等待救援了。
柯俊瑶用操作方向盘的力道转动着这个闸门，发现几乎没有动。
“柯女士，你需要再用点力。”梁欢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她轻轻点点头，一只手下去往上拉了拉三角裤的裤腰——那个水管接缝在不停往下搓自己的比基尼泳裤，刚才要不是自己注意到恐怕下体就暴露在梁欢面前了。
要用力是吗？她拉好裤腰，两手把住这个像是船舵的闸门上，狠狠一发力将这个闸门扭动了起来。外面的梁欢吓得差点坐下去。柯俊瑶轻轻的反问梁欢：“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平时露出手臂时不会轻易用力了吧？”
她的手臂肌肉绷紧的瞬间，两只手臂那近乎是健美先生般的肌肉线条显现出来。尽管很瘦，但是当年在莫特雷恩本部进行雇员训练的效果还是很明显。门外的梁欢像是在食槽吃东西的鸡一样点头。
船舵中心那个灯先是慢慢亮了起来，颜色再慢慢从黄色变成了绿色。
柯俊瑶想起了梁欢那句话：“我们的天鹰号的引擎都没有隔热措施……”在那个绿灯亮起来一瞬间，她感觉到面前这个水管拼接起来的操作台在不停地发出热量，慢慢都能看到自己的呼吸在空气里形成的波浪了。
刚才差点被冻死，现在估计得被热死。柯俊瑶心里自嘲着，问门外的梁欢：“梁工程师，下一个要打开的开关是哪儿？”
“往外走一点，把那个把手往外扳，扳到往下为止。”梁欢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过就之前那个开关是需要力气最大的了。”
她抹了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伸出右手抓住了那个扳手，将它垂直往下扭动着。
引擎控制室里的温度更高了，柯俊瑶将头发捋到脑后，又用手腕擦了擦额头上流出的汗水。
“接下来呢？”她走到门口问。
“把对着门这三个开关，从左到右依次打开就好了。”梁欢回答，柯俊瑶回过头，用手掌拍开启了那三个按钮。按下第三个按钮的瞬间，引擎室的温度顿时到了她都无法忍受的地步，赶快离开了这间设计得极其不科学的引擎控制室。
“柯女士，你没事吧？”梁欢一脸想献殷勤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架势。
她摇头。她可以感觉到身上的汗珠慢慢滴落在地上，一直都自然卷的发尾几乎都被热得变直了。
“你如果想献殷勤，就把你的外衣借给我披披。”柯俊瑶想了想，指着梁欢的外衣说。梁欢点头，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里面是一件非常不搭的白t恤。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周星驰一部电影，电影里的阿星就是在t恤外用纸板画成了领带假装西装革履。
“告诉我，刚才你在耳机里听到了什么。”披好衣服后，她指着瞬间回到技术宅风格的梁欢的耳麦问。
梁欢点头，把自己听到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两人就这么一直说着走到了甲板上。李彬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像是烟花一样的爆破，听到她俩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柯女士，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意接受吗？”他指着慢慢在烟尘中现形的曼达斯的影子。
“快说。”柯俊瑶脱下了梁欢给自己的西服外衣，让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身体在海风里凉快会儿。
“不知道能否可以借你们的船体炮一用？听说贵公司一直非常稀缺研究用的炼金金属。”李彬看到眼前只穿着比基尼的柯俊瑶面无表情，手指指着炮手操作室顶上的被伪装成巨型望远镜的对地大炮。
“这个得问伊利亚斯船长。”梁欢眼神里闪过瞬间的惊慌。
李彬点点头看着梁欢：“好的。现在凌萧雪还没出来，不过我估计她大难不死。”
柯俊瑶和梁欢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对了，柯女士，身材不错哦。”
“谢谢夸奖。”柯俊瑶微笑着，脑子慢慢清醒了过来。海上风虽然很大，可是对于全身都是汗的她而言实在是舒服，现在她就只有额头在冒汗了。
“报告，漩涡转速变慢了！”梁欢突然大惊小怪叫了起来。
李彬眼神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闪着光，看起来反倒像是他带了那个代表邪神的面具。柯俊瑶注意到他一只手突然变成了燃烧的骷髅手臂。“看来annie真的值得合作。”她听到李彬若有所思的说。
烟雾里的曼达斯公爵完全现形了，她看到这家伙的胸甲和臂甲上全是裂缝，露出了里面像是干瘪的海星一样的皮肤。而就在他身下的漩涡也转慢了，看样子漩涡中心的力量的确是他的。
“萧雪，你怎么还不出来？”她抹掉额头上最后一把汗，心里有些发慌。
凌萧雪感觉到有人在她紧闭的眼前挥手，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只有浮力告诉她她现在在海底。
“凌宇？”她试了试，发现居然能说话，“你这家伙又做了些什么？”
眼前的黑暗开始慢慢消逝，一个熟悉的影子站在她的眼前。是比两年前看起来成熟了很多的凌宇，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初三的学生干部——发型也更像谢霆锋了。他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软甲，外面披着一件红色的皮衣，眼神里是说不清的无奈。
凌萧雪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得清晰，自己也能直起腰站起来了。
“你要我说什么好？眼看你都要让我有希望了，没想到你最后还是会呼唤我。”凌宇一只手紧紧地按在她的肩上，凌萧雪感觉自己的肩膀要被这家伙按坏了。
“你知道这个自称是曼达斯公爵的人怎么打吗？”她被按得就要跪下去了，脑子里闪现出曼达斯公爵那像是霸王龙头骨一样的面具。出乎她的意料，凌宇摇头。
“曼达斯不是我杀的，是那个已经堕落的恶魔猎手杀掉的。”他放下了自己的手，走在已经成型为沙滩的地上。凌萧雪心怀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快没了，垂头丧气的看着在眼前踱步的凌宇。
周围的那片黑暗已经完全消失，她看到自己站在一个码头上，直觉告诉她这一片风景似曾相识。
“加勒比海盗？”她问凌宇。凌宇点头：“上一个轮回的惩戒之眼，就是被最出名的一批加勒比海盗杀死的。这里是拿索，更准确的说，是1711年的拿索。就在十年后，一个叫做爱德华·尤里的男人打出了关键性的一枪，让惩戒之眼受了重伤。也就是因为这个，惩戒之眼才会逃回到自己的诞生点——也即是你们称之为长江入海口的地方。然而，被他害死的真正海之巨人曼达斯公爵也死在这里。”
“难怪……”她回想着刚才惩戒之眼被漩涡夺去鳞片和血肉的画面，和曼达斯公爵愤怒的呐喊。
“是的，除了那个堕落的恶魔猎手之外，这些真正的恶魔初代种也可以靠吸收后辈恶魔的力量来补充自己的能力。看样子，惩戒之眼真是天道好轮回，终于被当作了自己曾经侍奉的主人苏醒仪式的祭品。”凌宇那双蓝盈盈的眼睛看着她，凌萧雪感觉有些发抖。
她转头，发现了那个绿色的木质面具掉在了一旁。
凌萧雪回过头，凌宇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捡起这个名为洛基的面具后，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带上吧，你不是想知道怎么杀掉那个怪物吗？”凌宇轻轻的说，“杀死过更早一代海之巨人的洛基也许知道。”
凌萧雪听话的戴上了面具。和此前不同，她感觉自己的脸没有被狂暴的绿色黏胶滚来滚去，而是温和的贴到了自己脸上。
“这才是真相。你可以完美的驾驭这套瓦尔基里，可是你却没有胆量承认。”凌宇看她惊讶的样子，语气淡然，“地狱之翼那个武器匠人如果知道自己最完美的一套作品被一个恶魔猎手使用到了一个完美的地步，估计也会善终吧。”
这时候，她感到体内那股温热的血流在慢慢沸腾。洛基的力量还是那么狂暴，只不过因为有凌宇压制住，它才显得相对要温和一些。就在这时，凌宇手上冒出了一个旋转的火焰。
“面对初代种，只有同样是初代种的力量才能压制。”他说着，把那个旋转的火焰按到了凌萧雪的心口。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被火焰包围了——就像是李彬那样，只不过身上的肌肉没有消失而是吸收了这些火焰，她的翅膀也吸收了那样的力量，再次在她的身后挥舞起来。
“好了，帮你走到这一步，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凌宇说罢，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回去战斗吧！我亲爱的后代！”
他轻轻一推凌萧雪的脸，她就往后一倒，倒在码头下的海水里……
凌萧雪再次睁开眼睛。她还是在漆黑的海底没错，只不过她的力量再一次盈满了，身体变回了强大的恶魔形态，两只手臂上还燃烧着火焰，翅膀也比之前有力了许多。她扇了扇翅膀，强大的推力将她托出了海面。
“我真的吸收了……地狱之翼和切割之镰的力量？”凌萧雪看着自己燃烧的双手，感受着比之前强大了很多的翅膀，自言自语。她抬起头，发现曼达斯公爵在利用漩涡中心冒出来的蓝色荧光修复自己破损的盔甲。
凌萧雪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是自己的声音，却是凌宇的语气。
“你还看不出来吗？摧毁那个漩涡啊！”
她用两只手掌随随便便一搓，一个巨大的火球就燃烧了起来。凌萧雪没有犹豫，对着漩涡中心做出了一个发龟派气功波的手势。火球旋转着喷了过去，恰好打在漩涡中心冒出荧光的地方。
曼达斯公爵盔甲的修复停止了。那张带着面具的脸转了过来。
“你还活着？”他的语气变得非常震惊。
凌萧雪点头。曼达斯公爵身下的漩涡已经破碎了，变成了散碎的旋转水流。
“怎么可能！你是那样的存在？”曼达斯的语气更加恐惧了，凌萧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那样的存在啊，这么慌干什么？”洛基的灵魂帮她说了这句话，“何必那么严肃呢？毕竟你……”
凌萧雪的神智让她说完了这句话：“就要死了啊。”
不远处的曼达斯嘲讽的冷笑一声，两袖里弹出了发光的影刃。绿光一闪，他出现在凌萧雪身后。
十几秒过去了，曼达斯回头，发现凌萧雪还在挥动着翅膀。此前那把绿色的影刃再次弹了出来，他将影刃狠狠地砍在凌萧雪新生的翅膀上。她看着眼前这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惊慌的神色。
“怎么可能？”曼达斯的语气愈加惊慌，凌萧雪感到体内那个名叫洛基的灵魂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她两手抓住两把空气，在火焰的焙烤下，两把墨绿色的长刀慢慢出现在她的手上。凌萧雪让两把刀互相敲了敲，比之前清脆很多的声音告诉她这两把刀比之前要坚硬得多。
曼达斯公爵也不敢轻敌了，他再次从两袖里弹出光剑一样的影刃，对着凌萧雪手上的长刀一阵胡乱的攻击。
凌萧雪也没有只是防御，她用这两把墨绿色的闪着清冷光辉的刀步步趋近曼达斯的盔甲，到了她心中的有效攻击距离后，她一刀刺了过去。沉闷的一声“叮”响起，曼达斯公爵被她刀刺中的那一块的盔甲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干瘪的海星一样的肌肉，在褶皱的肌肉表层流动着浊黑的血液。
曼达斯公爵抽刀回打，那把绿色的影刃打到凌萧雪左手握着的长刀上，反冲力让他已然站不稳了。
“这把新刀不错吧？”她体内洛基的那部分神智说道，“专门为你打造的！我可怜的曼达斯公爵！”
曼达斯公爵听到这里，愤怒的飞了过来，用那把蓝色的影刃要割断她的喉咙。凌萧雪挥动翅膀，轻盈的闪过了曼达斯的攻击，随后用右手那把长刀反击回去。
又是沉闷的一声“叮”，曼达斯公爵正要攻击的左手的臂甲被打得支离破碎。
凌萧雪站在旋转的空气里，看到这家伙护着自己的左手，看样子也被打出伤口了。浊黑色的血液滴落在海面，随后化为了一缕冒着硫磺气味的焦糊味的白烟。
“你究竟是谁？”曼达斯公爵恐惧的说。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能杀了你。”她嘴里不知算谁的人格回答。
那双绿色的眼眸里的恐惧已经彻底伪装不了了，凌萧雪像是平时转笔一样自由的旋转着手上的双刀，随后又一个突刺打了过去。曼达斯赶快挥着手上的影刃回击，不过此刻优势再次被他拿到。
“这个家伙要发狂了吗？像两年前地狱之翼选择自爆一样？”凌萧雪在脑子里询问凌宇。
“是的，这些家伙都有死亡之前最后的疯狂。”凌宇淡然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这不代表疯了的就打不赢。把优势拿回来。顺便提醒你一句，你还有一艘船在附近。”
对啊，天鹰号！她格挡住曼达斯暴雨般袭击的影刃，知道了凌宇的意思。
凌萧雪抖了抖出现了裂缝的双刀，翅膀挥舞着往天鹰号的方向走近了。
但对船上的众人来说，刚才这一切就像是即将雷暴的天空中一朵打闷雷的云游了过来。
“那是暴雨云吗？”梁欢瞠目结舌的用对讲机问道。
“像，但估计不是。那一片的炼金规则极其混乱，更像是三代以上的恶魔互相攻击造成的效果。”伊利亚斯船长回答，“应该是annie在和那个und互相攻击。”
一旁的柯俊瑶注意着李彬的右手。那只手时而变成燃烧着火焰的骷髅手臂，时而又变回正常的人类手臂。
她惊讶于这个男孩子面对那一片雷暴时的淡定和似是故人来一样的表情。“真不愧是科恩的王牌啊。”
“那片雷暴云正在以很快的速度过来！”梁欢大惊小怪的叫着，李彬嘴角浮现出笑容。
“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用我手上的这团地狱之火将你们的船顶炮附魔，因为只有导弹级别的炼金武器才能对初代恶魔造成可观的伤害。不用装弹，这个地狱火可以制造出来，不过以我的能力只能造出六发。”他终于回过头来，展示着自己燃烧的右手手掌，对梁欢和柯俊瑶说，“这个可以吧？”
不远处的船长室，伊利亚斯听到这个，赞成的点点头。小江站在一旁，操作着船体炮开启。
“哦，你们的船长都同意了呢。”李彬看到船顶上那个望远镜一样的大炮在卸去伪装，对梁欢说。
凌萧雪看到天鹰号上的望远镜的外壳在一层层的变得更大，才意识到这东西是一发大炮。
曼达斯又是一个突然袭击，她赶快挥起手上的大刀格挡住，随后突进过去又是一刀。曼达斯公爵的盔甲已经破损了很多，他只有两臂上的影刃还完好。
她突然看到那发大炮被一团熟悉的火焰燃烧着。在火焰的燃烧下，这发大炮在慢慢改变自己的形态，变成了凌萧雪非常熟悉的带着点灰烬颜色的金属黑——李彬曾经有一次在晚自习送她回到家后变身时被她看到了他摩托车的改变，当时他的摩托车在血红色的火焰覆盖下就是这样的颜色。
曼达斯举起右手的影刃又打了过来。凌萧雪看到那个形状被改成巨型加特林的燃烧着橘红色火焰的大炮，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她挥手回击，打碎了曼达斯的面具。
凌萧雪回过头去，看到了曼达斯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孔。那个恶魔的身体在变成人形，他仿佛干瘪的海星一样的皮肤在变成焦黑色的人类肌肉，那张脸上也在慢慢扭曲出五官。那是一个有点中年发福的光头，只有那双愤怒的想要打出最后一击的眼神能让她相信这就是之前的曼达斯公爵。
凌萧雪丢下了手上的双刀，就在这时曼达斯两袖又弹出了那对影刃，对着她的手臂狠狠刺了进去。
剧痛让她差点昏过去，但她还是忍受着痛苦抱住了曼达斯的身体，挥舞的翅膀在推动着一人一恶魔撞向天鹰号已经变形的船体炮。巨大的气流让凌萧雪完全喘不过气，但她还是努力着让自己把曼达斯更推近那发大炮前。
天鹰号甲板上，李彬手上握着一条凭空出现的燃烧着火焰的铁链，铁链另一端是已经改变形状而更像加特林的大炮。他在等待那个时机，对曼达斯威胁最大的时机。
而一边的梁欢像是只被吓到的猴子一样：“救命啊，陨石啊！”
柯俊瑶一只手紧张得握起了拳头，额头上不停冒冷汗。她知道，如果李彬的计算有差错，那么被摧毁的将是凌萧雪。
“无能的奴隶啊，你终究都不会成为神的。”凌萧雪听到曼达斯嘲笑道，
她的体力几乎要耗尽了，身后的翅膀收了回去，身体也变回了脆弱的人类身体——变回了那个爱耍酷的女孩。
墨绿色的凝胶重新聚集在脸上，面具里洛基的灵魂也承受不住凌萧雪疯狂的飞行速度所造成的近乎真空的空间了。所有的空气都被她用于加快飞行的速度了，她知道这几乎是自杀一样的做法。
天鹰号的甲板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李彬的脸上冒出了汗水，他在操纵着手上的铁链来改变大炮对准的方向。此时就像是回到了中世纪，在超视距攻击的时代，他就像一个武士在寻找着对方的弱点。
“陨石”慢慢在包裹火焰的消失中露出了全貌，是凌萧雪用尽全力抱住想要挣扎逃离死亡的曼达斯，她的两只手臂被曼达斯袖里的影刃割断了肌腱，鲜红色的血液滴落在海面。两人已经失去了动力，全靠之前接近音速的飞行的惯性冲撞向炮口。
“凌萧雪，你这个自大的笨蛋，快给我放手！”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听到了李彬发狂一样的大吼。
凌萧雪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放开了曼达斯。她和面具一起掉向天鹰号的甲板，而曼达斯的身体恰好对准炮口。
“发射！”李彬再次发狂一样的大吼，狠狠抽回着手上的铁链。
嘣！嘣！嘣！嘣！嘣！嘣！
六发被地狱之翼的火焰附魔的导弹完美的打在曼达斯的身体上。曼达斯的惨叫声呼啸着，他的碎片像是那个曾经背叛了自己的恶魔叛徒惩戒之眼一样，掉落在长江入海口。
李彬抽回了铁链收进了自己的袖子，感觉自己的那只手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
而柯俊瑶飞跑着冲向了飞速撞过来的毫无知觉的凌萧雪，在凌萧雪要撞在天鹰号甲板上的那一刻抱住了她。她被巨大的动能撞得倒在了甲板上，一直摩擦到梁欢脚前。墨绿色的面具从凌萧雪的手上滑落，掉在了甲板上。
“柯女士，你还好吧？”梁欢弯下腰问。柯俊瑶翻过身，让凌萧雪倒在甲板上。
“就腰被擦伤了，其他都还好。”她伸出手摸着自己被擦破皮的背上那一块。有点痛，或许是流血了。
柯俊瑶的手臂上和胸前也全是血，是她在抱住凌萧雪的那一刻，凌萧雪手臂上流出来滴上来的。
但她并不关心自己看起来凄惨的身体。柯俊瑶拍了拍李彬的肩膀：“干得不错。”
“谢谢。”李彬点头，她赶快大步走进了船长室。从冷藏室到引擎控制室，她突然觉得船长室空气不错。
“这里是莫特雷恩中国区负责人兼此次任务的负责人柯俊瑶，任务代号ss72241101。我宣布，此次任务完成。”她走到最大显示屏的操作键盘前，上面是莫特雷恩的声纹锁界面。
声纹锁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骑士举剑的画面。
“报告柯女士，前方又有一个飞行信号！”伊利亚斯大叫。
柯俊瑶走到甲板上，发现那是一架直升机。直升机的一侧是反光的莫特雷恩鹰头logo。
“这帮家伙还真急迫啊。”她自嘲一样的笑着，身后小江拿着一桶冰水走了过来。
“柯女士，你要洗一下身上的血吗？你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小江试探着问。
柯俊瑶回过头，拿起那桶带着冰块的冰水对着自己泼了下来。手臂上和胸前那些已经干成块的血液顺着水流滴了下去。她拍了拍身上残留的血，微笑着问小江：“现在看起来要好些了吗？”
小江无言的点点头。不远处那架印着莫特雷恩鹰头的直升机正在慢慢飞过来。
海平面上，第一缕阳光出现了。
李彬看着晕倒在甲板上的凌萧雪，拿起掉在一旁的面具递给柯俊瑶：“你们的东西。”
“这次合作我很愉快，希望还能再次合作。”他说。
“有机会的，或许就在不远几个月以内。”柯俊瑶拿过面具，打量着李彬。
日本，横滨。
少年收起了身后的翅膀，从港口里一艘巨轮后慢慢冒了出来。
他从惩戒之眼那里打听到，他的姐姐有几次轮回就是苏醒在这个被称之为日本的国度。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景象，用漆刷成各种颜色的大船在码头上来来往往。不远处的城市里，一个个窗口亮起了颜色各异的灯。穿着和一年前遇到的那两个恶魔猎手差不多的人们在大街上匆忙而井然有序的行走着，有的还在拿着奇怪的盒子在说话。
“姐姐，你会在这里吗？”带着泪水，他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