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魔后裔

  “最近这些事总是在频繁出现，辛苦你了。”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坐在窗台前的老人幽幽叹气道。

  源辉俊郎还是工作时的那一身装扮，一袭西装西裤，腰带上绑着那把魂切，那样子就像是一个穿梭在城市中行侠仗义的现代剑豪。他慢慢走到庭院，仓沼切羽举着一杯茶，却迟迟没有动嘴。

  “老爹，不用您担心。我会继承好你逐日六家大家长的职位的。”他坐到了切羽老人身旁，充满信心的说，可下一句话又变得充满了疑虑：“我只是听村正说了那个卖井水的一乘寺修的话……我现在所行的，真的是我心中所仰慕的正义吗？”

  切羽轻轻抿下了茶杯里已经凉了的茶水，没有说话。老人穿着的是蓝色武士服，腰上绑着另一把刀。

  源辉俊郎看着不远处东京城区的霓虹闪光，想象着一弯明月在高楼后面默默的散发着银色的光芒。这几日在和卫门秀七郎以及他那个来路不明的妻子杨雨涵的相处中，还有来自后藤光、村正和菊一文字传来的公务中，他的确忙的想要找个地方安静的坐一会。

  他从公文包里翻出了那个人的资料，一乘寺修。

  档案上贴着的照片上，是一个留着长发的酷似摇滚歌手的大男孩。那张脸隐隐有一些棱角，胡子都刮得很干净，怎么看都不应该属于村正说的那种样子——除非，那家伙喝下了井水。

  仓沼家主侧过头来拿起了眼镜，看着这份本部的档案。看到照片上还是比较阳光的男孩，老人家又默默叹了口气。源辉俊郎一条条的看着档案里的记录，寻找这个大男孩突然对什么事执着起来的信息。在这份档案上，一乘寺修在20岁之前，都是一个听话的男孩，除了有一行被标红的字。

  他看到那行字，皱起了眉头。

  “血统鉴定：d级。”

  是个d级的哑炮吗？源辉俊郎继续回想着村正的口述。

  在横滨车站的卫生间隔间里找到的，当时整个人已经几乎失去了人形，异化得像是昆虫的脑袋已然看不出五官，一对发红的眼睛麻木的瞪着他。“是本家吗……除掉我吧……”村正复述出这句话时，这个曾经干过不少暴力勾当的家伙就像是偷偷看恐怖片被吓坏的熊孩子，而当时他也呆住了。

  切羽看完了那份档案，又摘下了眼镜。

  源辉俊郎把档案收了回去，侧过头看着老人沏茶给自己。

  “我们现在所做的事，真的是在实行正义吗？”他再次质问道。

  切羽放下了水壶，那双曾经坚毅的眼睛看着源辉俊郎。和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那几张老照片里的壮汉不同，切羽从未显得像现在一样疲惫和无力。

  “真开心你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那双失去了狮子般的傲气的眼睛看着他，源辉俊郎心里像是失去了一块板子，脚下只感觉到无尽虚空，“自从那次大火以后，我想你一定会再次问起这个问题的。”

  他呆呆的看着那双眼睛。切羽将温好的茶水倒在杯子里，另一只手在不住的颤抖。

  源辉俊郎也想起了那场大火。天空上像是黑色的月亮的破洞里，不住的喷出灼热的黑色与金色混合的液体，在村庄的每一块地上燃烧起来。他孤独的影子无力的站在被火光淹没的村庄里，直到坐在他面前的老人扶起了他的手，带着他离开了那一片被烈焰炙烤得发烫的土地。

  几年后，当他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时，源辉俊郎才知道：那一天的火灾，他是那个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

  “是啊，既然永恒之井已经被恶魔的血液污染了，从我们族能量的源泉变成了灾厄的源头，”他每说出一句话就咳一口，因为回忆中火焰还是呛到了他，“为什么，我们不能毁了它？”

  大家长叹了口气，那张脸完全失去了曾经的狮子般的光辉。

  “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切羽轻轻抿掉杯子里的茶水，“那一天的火灾，就是我想毁掉永恒之井导致的。在你的常识里，这口井就是在东京远郊的地下，对吧？”

  源辉俊郎点头。这一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可是事实上那口井并不仅仅只是物质上的存在。我派出一个直升机纵队丢炸弹想要把那口井在东京的井口炸了，却没想到那口井的下面有无数的空洞。那些被污染的井水从直升机炸大的空洞里涌~出来，而那个空洞的位置，就是在源君在你小时候把你带去生活的村庄。”老人像是赎罪般的念道，“看到天空上的黑洞出来后，我就急匆匆的想要坐车，希望在罪恶的井水倾泻下来之前能让尽量多的人撤离。可是，我还是太天真了。”

  他手上拿着茶杯，却迟迟没有喝下去。切羽老人家似是忏悔，又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我赶到地方，只看到一片燃烧的屋子。当时我脑子一下就空了，其实并没有想起源君的承诺，只看到你一个人站在村庄的路口哭。”仓沼家主语气很平静，源辉俊郎的手却在不断颤抖。这口井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故事结束了。后续的一切，我想你都知道了。”说完，仓沼家主将茶碗中的茶一饮而尽。

  源辉俊郎那张阳光的脸颊开始颤抖。这一切实在是太虚妄了，简直比奥特曼能真实出现在日本还要虚幻。

  仓沼家主慢慢站了起来，将腰上的刀放在了茶几上。

  他回过头看着这位收养了自己的老爹。老人家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眼神，也回过头来看着他。

  “我这个大家长是历届以来最失败的。辉俊郎，这把刀我先放在这里。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拿走。”仓沼家主的腿在发抖，这个曾经拿起大刀在道馆里打败了无数优秀徒弟的青年人从未如此没力气，“两天后的家主会议，记得准时去。”

  下一句话，源辉俊郎彻底惊呆了。

  “原谅我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让你收拾，孩子。我是个不称职的老爹。”

  他着急的站了起来。切羽老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屋子，那把曾经属于这位逐日六家大家长的狮子切带着刀鞘放在木制的茶几上，刀柄上的狮子纹路在霓虹灯的灯光下显得凶神恶煞。

  天上的月亮慢慢从云中露了出来，清冷的光芒如同刀锋般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