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挽琴兮曲离殇

  明月楼内，至善双眉倒竖，厉声喝问道：“你凭着什么，敢来救这个大魔头？难道我杀你不得么？”

  圆生苦口劝道：“唐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会在唐芍门主面前替你求情，留你性命，阿弥陀佛。”

  唐灵气得双拳紧握：“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多说无益，动手罢！”

  至善喝道：“真是冥顽不灵！对付似你这等奸邪之辈，也不能讲究佛门规矩了！”转手间，手中坠子倏地飞起，疾向唐灵身上弹来。

  唐灵一直不知他这块小小坠子有何玄妙之处，脚下运起“疾雷迅电功”，身如残影般向至善扑了过去。

  至善一惊，右手猛地掀开袈裟，在空中画个圆弧，奋力翻出，一股劲风向唐灵击去。

  唐灵知他大手印的厉害，左足将他转经筒中的细线踏定，和他双掌相交，要以“若影寒砂掌”化开。

  未曾想这僧人内力实在雄厚无比，愈发愈强，在他刚猛掌风激荡之下，手掌竟相互黏在一起，转眼之间成了比拼内力的生死较量。

  唐灵正要收掌而退，至善却咄咄逼人，一声怒吼，踏步跟进。

  唐灵单手运气，左手飞快从腰间抓出一枚飞蝗石，蓦地里向他脸上丢去。

  至善双眼猛地睁大，腮帮鼓起，喝了一声：“好小子！”头急向右偏，躲开飞蝗石。

  唐灵趁势提起“寒冰凝气诀”真气，向外推出。

  至善正当换气之际，发出“嗯”的一声闷哼，向后连退四五步。

  站定时，见右手臂膀上覆着一层严霜，也是唐灵没下杀手，方才只用了七分力。

  圆生单手按住至善脊背，望着他手臂上的寒霜，叹道：“好精纯的寒气，只是年纪轻轻误入歧途，璞玉未琢，实在可惜。”

  声音中透着无限失望，脸上也大有遗憾之色。

  唐灵听他声音真挚，胸口一热，朗声道：“我唐灵被人误会的还少吗？若是顷刻葬身在此处，我无话可说，待他日沉冤得雪，还请老禅师能铭记今日之话。”

  言讫，竟一掌向围着唐尧的那三名僧人之一的高瘦老僧身上打去。

  “不得无礼！”圆生一声呼喝，在旁轻飘飘拍出一掌，叫道：“唐施主，慢动手。”

  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力到处，卷起劲风，竟隐隐有呼啸之声，所挟劲风已令唐灵一阵气窒。

  唐灵心想：自古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可不能大意了。

  唐灵向后退出两步，对着圆生凌空一指点出，圆生听得身前嗤嗤轻响，长眉一颤，右指掐成兰花状，也是向前点出。

  唐灵顿觉一股柔和的气流涌向面门，其中蕴含的内力竟不弱于自己的“凋花指”，他指上发出的那股罡气似是温淳平和，但沛然浑厚，无可与抗正，一惊之下，侧身避开，取出两枚钢钉丢了出去。

  唐灵心中很是犯疑，他怎也会使“凋花指”？蓦然心道：难道这指法就是从少林寺来的？

  为印证心中所想，运转内劲，脚下晃动，又是一指向圆生点出。

  圆生以指相迎，刚开始时以单指还招，到了后来十指轮弹，极尽变化之能事。

  二人相距丈余之遥，各以平生功力遥遥相击，但听两人掌来指往，真力激得嗤嗤声响。

  原来这圆生已接连用上了“拈花指”、“无相劫指”和“多罗叶指”等多种少林绝学。

  数招之间，唐灵心中渐渐明了，当即呼的一掌拍出，使出“后天四重手”中的“少阳掌”。

  圆生见他掌法来势精奇，这一推之下暗藏十余种后招，实在是变幻莫测，不知他要打自己身上何处，只好身子高高跃起，居高临下，呼呼还了两掌。

  圆生方才见唐灵使出指法，也大感惊讶，粗看类似于少林寺的“拈花指”，威力却凌驾其上。

  此刻见他没走几步，连换几个方位，掌法如此奇幻，直是生平所未睹。

  眼见唐灵又是飘忽一掌，当即左掌划了几个圈子，右掌急拍，使得是“少林般若禅掌”。

  “少林般若禅掌”号称“少林第一掌”，圆生一经使出，威力顿时大增，唐灵给他陡然一轮急攻，一时只能勉力守御。

  每前进一步，唐灵便退一步。

  再拍几拍，唐灵又退一步，只好用“太阳掌”相抗。

  二人肉掌相交，你来我往，发出之响好似兵刃相撞，铮然有声。

  唐灵心道：“这老僧掌力竟如此了得，可终究年纪老了，难以持久。”

  再交五十余招，不由得暗自心惊，心中思量：再过几招，我却是先要撑不住了，这我该如何是好。”

  殊不知圆生使的内功是少林绝技“易筋经”，将自己深厚的内力如绵绵江水发将出来，浩浩汤汤毫无断绝。

  唐灵还了两招，身子一晃，手臂震得酸麻，但觉全身气血沸腾，当即后退两步。

  圆生是一代武学宗匠，虽觉他作恶不少，心中也叹道：善哉，善哉。难为他接了我这些招式，实在可惜，可惜。

  唐灵见他掌力虽刚猛至极，但内力却浑厚柔和，若是继续与他相斗，最后必败，眼见圆生双掌齐出，向自己按来，忽然之间计上心头，嘴角不觉微微一扬。

  眼看双掌递至胸前，唐灵却不挡架，不断后退，眼看退了七八步，突然之间，上前一步，左手向前一扬，二十余支钢镖挟着一股劲风向圆生飞了过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兔起鹘落，实是谁都料想不到的奇变，任圆生这等武学高人也不由心惊，激斗之中，竟忘了他会使发暗器，又能发如此之多。

  这一着变得太快，圆生不得不挥舞袈裟，向旁闪避，可他刚一侧身，便见身后正是守在“三才阵”的一名高僧，当下忙解下左手佛珠串飞旋抵挡。

  高手对招，相差原只一线，唐灵趁机上前，点中了圆生身前“紫宫穴”。

  圆生穴道被封，体内气息一滞，在他一指之下，身子顿时酥软，摔倒在地。

  至善“啊”的一声，扼腕大怒，身子跃起，呼的一声，右手举起转经筒向唐灵打来。

  唐灵见劲敌已去，至善也不放在心上，正要出掌还招，方才在点中圆生穴道后，却也被他体内“易筋经”之力反噬，一口气缓不过来，忙向旁闪躲。

  至善这一下也用尽了全身力气，拟将唐灵砸个脑浆迸裂，可唐灵步法迅捷，不知不觉间用上了“疾雷迅电功”，他这一击扑了个空，竟然收势不住，面门朝下，重重扑倒在地上。

  唐灵得此余暇，深深吸一口气，内息畅通，登时精神大振，见至善前额、鼻梁和颧骨上都磕出血来，上前骂道：“好你个藏僧，下手好不狠毒。”

  至善支地而起，怒目圆睁：“邪魔外道，只会用卑鄙手段，人人得而诛之！”

  圆生伏在地上，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唐施主心思机敏，胆量过人，老夫甘愿服输。”

  唐灵敬重圆生为人，见他虽然落败，却气度容若，尽显高僧风范，当下转头对至善道：“圆生方丈，我此行实在不为救人，还请告知我唐芍在什么地方？”

  至善满脸是血道：“你休想！”

  唐灵见他就有气，手指夹出一枚钢镖，对准三才阵的一个无眉老僧，威胁道：“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发出一镖，说到做到。”

  至善叫道：“你！”却住口不说了。

  圆生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唐施主，你或许和唐芍门主果真有尘世宿怨，所有的罪孽就由贫僧来代受吧。”

  至善急道：“方丈！”

  唐灵见圆生闭上双眼，脸上大有视死如归之意，心想：这老僧实在是迂腐的紧，我要他性命何用？

  便在此时，只听得“踏踏踏踏”的上楼声，唐灵握紧折扇，凝神望去，只见走上来两人，一白衫男子左手持剑，右手揪着一名红衣男子，见了唐灵道：“原来你在这。”

  唐灵将手上钢镖放下，说道：“林凡，你来了。”

  林凡微笑点头，将手中红衣男子丢在身前，喝道：“跪下了！把你们刚才要干的事原原本本地讲清楚！”

  那红衣男子颤颤巍巍地道：“昨天……”结结巴巴的半天，也没说出昨天什么事。

  林凡砰的一脚踢在他后背上，喝道：“说今天的。”

  红衣男子只吓得全身发抖，颤声说道：“小……小……人……人……叫……叫……叫……唐虎，门……唐芍要烧……烧楼……”

  林凡接过他话头道：“刚才这伙人拿着干柴要烧楼，被我们撞上了。嗯？是少林寺的圆生大师吗？”忽然瞧见了身前老僧样貌，这才问道。

  圆生认得他是华山派二弟子林凡，施礼道：“阿弥陀佛，林施主别来无恙。”

  至善奇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烧楼？”

  唐灵登时恍然，对二人道：“你们上了唐芍的大当了，他要利用你们对付唐尧，然后将你们一股脑都烧死在这‘明月楼’内，到时毁尸灭迹，将这件事推个一干二净，此事过后，想必下一个剿灭的武林门派，恐怕就是少林了。”

  圆生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神色茫然地道：“阿弥陀佛，此事未免……这……这个……”

  林凡开口道：“我林某的为人，想必圆生大师还信得过吧。”

  圆生点头道：“这个自然。”

  至善倒是听出来点门道，大声对唐虎质问道：“他说的可句句是真？”

  唐虎闻他声若雷霆，忙回话道：“是……是……”

  众人随即闻到一阵臭气，只见他裤管下有水流出，原来是吓得屎尿直流。

  唐灵问唐虎道：“唐芍现在何处？”

  唐虎答道：“在……在……琼……琼……琼，台阁。”

  唐灵知道琼台阁之所在，对林凡道：“劳烦照顾这二位，我去找唐芍。”下楼时向唐尧望了一眼，沿着楼梯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