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在那年徘徊不前,你却早已去了远方
还没进自己的营帐,南幸便迫不及待的去找怀宫,却不想被侍卫拒之门外。
天已黑了,南幸一夜未眠。殊不知,这一夜怀宫早已不在营中。
翌日,怀宫唤来了一众将军。
身着黑色盔甲,长剑凌厉萧瑟,四个令牌在桌案上一字排开。怀宫面色严谨,不怒而威,杀气外现,任谁都嗅得出一股决战的味道。
怀宫终于要与葑冀一战了吗。
“众将听令!”
“在!”群将单膝下跪,听候差遣。
“我已在营前设立五相阵,临渊守木门,南幸守水门,仲旋守金门,蒲辛守土门,火门为生门,季赢前去狐营前叫阵,引来葑冀。其余将士恪守营寨,无令不得出营。”
群将领命。
战鼓已敲响,急促的鼓声恰伴着急促的马蹄,南边的天空,大片黑云已至……
“五弟,”仲旋叫住了临渊,“你今日方能离床,可无碍?”
“放心吧,二哥。”临渊笑了笑。
“五行阵依附天地五相而生,虽无需你出什么力,但唯恐阵中杀气波及到你。若是葑冀强行从木门而出,你便从生门逃走。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你死了,二哥可无法再去向西王母讨个五弟出来。”
“呵呵,”临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早就识时务了,放心吧。”
季赢已跨上战马,带领五千兵马前去叫阵。四将也已各自归位。
成败在此一举。
“元帅,”一副将上前问道,“蒲辛将军和五太子都是重伤未愈之人,二太子习医熟练却从未参战,如此……”
怀宫摆摆手,命他下去了。
这是一场笃定的胜局,五相阵借天地之灵气,只要神识高强,便可关闭阵门,他也笃定好胜的葑冀就算明知是陷阱,也定会去试验一番。
不过,再大的胜利也不过是和局,他与葑冀谁也胜不了。
一日、两日、三日……七日,他们五人都已回来了,其余人都很好,季赢受了些伤,唯有临渊面色苍白得不成样子,脚步虚飘,虚弱至极。
果然如怀宫所料,葑冀入了五相阵,连闯三门失败后寻得了生门,如今重伤在身,停战求和。
只是葑冀提出的协议却是:狐族让出十里风坡,但要青鸾公主作为人质留在东幽宫。
季赢一把撕碎了狐族送来的书信,怀宫则让狐使带回去一句话:不服来战。临渊暗中使了绊子,狐使一脚摔得灰头土脸,滚回去了。
紧张的战事中似能松懈一分了,经此一战,军中关于怀宫的流言蜚语少了,但将士们心中的芥蒂依旧存在。
夜半,南幸惶惶无法入睡,脑海中尽是怀宫的温言细语,一转眼,又成了冷言相对。她始终想不明白,冥幕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让至死不渝,变成断情绝义。
南幸漫无目的地闲逛在军营,突然,一道黑影闪过。
“谁!”
“是蟒君啊,”蒲辛从一旁走出,“蟒君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南幸看了看他的一身银色铠甲,“方才是你?”
蒲辛拱手作揖,“是末将在巡视营房。”
“蒲辛将军有伤在身,还要如此负责,着实辛苦了。”南幸与蒲辛寒暄了几句,转身便走了。
无人处,南幸张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根白玉钗子,这是她方才在蒲辛脚前发现的。而且那人黑衣,怎会是蒲辛。
南幸又将手掌合上,转身来到了怀宫帐前。
“怀……”南幸慌忙躲在了一边。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恐中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的,怀宫少情,怎会如自己想的那般。
“门外似乎有人?”黑色披风下的人儿听到一点声响,已然花容失色,他退出男人的怀抱,胡乱摸了一把眼泪。
怀宫眸子一紧,眉头微锁,他拍拍女子的肩头,以示安抚。
“元帅,”蒲辛进了营帐。
“可有人在附近?”
“方才遇见了蟒君,被微臣说过去了。”
怀宫眉头愈发紧了,吩咐蒲辛道,“你护送她回去,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女子眼中含泪,无声的望着怀宫,然而怀宫只是摆摆手,打消了她最后一丝念头。
女子遮上黑纱,退出去了。她没有让蒲辛送,独自一人消失在了夜幕中。
蒲辛也退出营帐,转身竟变幻成了一个小花蛇,溜走了。
第二日,怀宫下令撤兵,吩咐人驻守十里风坡。
接到命令后,季赢第一个急了,他披甲上马,声言要与葑冀一战,操持了五千兵马便要前去,是蒲辛冒死将他拦下。
“季赢,你若再敢向前一步,本帅便以军法治罪!”怀宫威严地喊道。
“怀宫!你这懦夫,竟答应狐族的无礼之约,还敢在此作威作福。你莫要忘了,我也是天君钦点的元帅,我要出兵御敌,有何不可!”
“季赢,与狐族的停战书我已签署,你此番前去就是坏了天规。”
“荒唐!”季赢挥着长刀,不再与怀宫言语,转而声令蒲辛打开营门。
“四哥住手!”临渊飞身拦住季赢。
“五弟,你不要拦我。”
“四哥,胜负已成定局,你又何苦……”
“胜负?你倒说说是谁胜谁负了?你忘了当初父君的命令了吗,杀葑冀,救青鸾,而如今葑冀未死,青鸾无踪,就要草草退兵?你可知,你这样回去是要被下到往生池的。”
刹那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噤声不语。往生池?被下到往生池的神仙只有一个结果:魂魄四散,堕入轮回,神识消散,永生永世不得为仙为神。
自盘古开天辟地。仅有十一人遭此刑罚。而如今,临渊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过啊。
季赢一甩马鞭,马儿立刻飞奔起来。突然两道柔软的紫线缚住了他,季赢挣扎不过,狼狈地滚下马来。
“怀宫!你这懦夫!懦夫!”
季赢仍在喊骂着。怀宫看了看旁边的南幸,以及她手上的灵镯,转身回了营帐。
“昨夜是你扮了蒲辛?”怀宫没有回头,却知道南幸已随他进了营帐。
“昨夜那个女子是谁?”
怀宫微闭双眸,像是从痛苦中解脱,少倾,他缓缓说道,“是葑冀的妹妹,霖衍。”
南幸踉跄一步,险些跌倒。果然如她所料。昨夜没有看到那女子的脸,更不知葑冀有个什么妹妹,如今知道的,是怀宫与他人扯上了关系。
“那你主动请缨作帅,东征迟迟不战,如今又允了狐族的停战书,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袖下的手紧紧攥起,许久,他才吐出一句,“是。”
他不知道南幸是何时走的,只知此刻心如刀割。三百年间,她多少次到百川,纵使被拒之门外,都没有此刻他将她推得如此之远。
惶惶愈坠,所幸蒲辛扶住了他。
不知觉中,怀宫的声音已经虚弱而沙哑,“传令下去,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