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贩子
季子和竹邑在镇上逛了两天，把单子上的物品基本置备齐了，竹邑精挑细选的几捆彩线，被小心的放在马车最里面。只是临来时师父还交代要去镇南相熟店铺买一些简牍绢帛，用以传递书信。但去往镇南需要经过一处小桥，无法驾车，于是二人将马车寄存在客栈，徒步前去，由于没有来买过东西，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那家店铺。买东西倒是很简单，很快就搞定了，但午后的太阳正是毒辣，竹邑走着走着脑袋就聋拉了下来，突然传来几声要喝，抬头看见路边摆着一溜绿油油的西瓜，竹邑急忙跑到瓜农身边，去买瓜解渴。
季子则踱着步在四周闲逛，隐隐听到一阵小孩的哭声，急忙向林子里寻去，不多时便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头上梳了两个小揪揪，坐在树底下哭的嗓音喑哑，季子左右瞧了瞧没看到人，赶紧上前将女娃儿抱起，柔声询问下方知女童独自跑出来玩，结果迷了路，季子柔声哄着怀里的女娃娃，“乖，不哭，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好不好？”
“我，呜…叫，我叫，朵儿，呜呜呜……我家…我家，呜，我家有一只小黄狗，呜呜呜，叫小黄……”小姑娘呜呜咽咽地比划，两只小手把圆鼓鼓的小脸擦的通红，抽抽噎噎半天也没说清楚，看季子不明白，朵儿更委屈了，嘴一撇又要开始哭，季子觉得头都大了，心想这比学那些玄学占卜可要难多了。
“朵儿乖，不哭啊，哥哥带你回家，哭花了就不漂亮了，”边哄她边向林子外走去，想着遇着人问一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而正巧路过的墨雁离看到的就是，一个男子抱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女孩儿急急的要走，雁离第一反应就是遇到人贩子了，马上大吼一声“站住！”声音未落已经腾身飞起，劈手去夺季子怀里的孩子。
季子本能的向后一仰，护住朵儿的同时翻出了她的攻击范围，雁离只觉眼前一花，男子就已经在几丈外了，白衣和长发还飘在空中，男子却已稳稳站住，孩子仍被好好的抱在怀里。
朵儿这时却不哭了，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看季子，又瞅瞅雁离，趴在季子胸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将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原来小孩子都喜欢刺激的，刚才哄错了方向，”季子咬了咬牙默默地想，“知识果然是学不完的”。
调整了下因哄朵儿而僵硬的脸，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身着黄杉，柳眉微蹙，眼波含怒的姑娘，姑娘身姿挺拔，但此时浑身肌肉都紧绷着，对刚才的一击不中既愤怒又有些慌乱。
雁离此时确实在强装镇定，从刚才那一招便知自己不是其对手，并没有把握能抢回孩子，但又不能让孩子被带走，心里正在飞快的思考对策，微眯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季子看出姑娘的心思，知她是误会了，却也不急着说明，而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说道：“在下与姑娘从未相见过，更无恩怨，为何要对在下出手呢？”
“我不会让你带走这个孩子的。”雁离冷声说：“放下孩子，我便放你离开。”
季子将朵儿往上提了提，在怀里固定好，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又为何要管在下的闲事？”
雁离心想墨家刚到此处，最好不要生事，以免惹人注目，影响了正事，此时还是隐瞒身份为妙，便不提姓氏，“我叫雁离，作奸犯科之事天下人皆管得，为何我不可？”
季子略一皱眉，听到雁离的名字，再想到师父突然让自己和竹邑下山，便已明白了，“姑娘墨姓，名雁离，墨家离支弟子，今来此是为考察建立新的据点，不知我说的对吗？”
雁离一个激灵，黑亮的眸子颤了颤，长剑瞬间出鞘，直指季子，“你是谁？如何得知？说！不然我杀了你！”
季子将朵儿放在地上，改为牵着她，不动声色的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面不改色道，“雁离姑娘，墨家秉承兼爱非攻，只因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便要杀我，这可不是墨家风格啊”
见雁离不语，季子继续说道：“墨家有三支，其中一支为‘离’，主外出巡游，名中皆带有鸟雀字样，你说你叫雁离，再加之这段时间镇里突然多了好些面生之人，且皆佩兵器，我便猜测是墨家人来了，所以稍加试探，以姑娘刚才的反应，看来我是猜对了。在下想提醒雁离姑娘一句，江湖险恶，以后姑娘若是想隐瞒身份，还是换一个名字的好。”
墨雁离审视着眼前的男子，感觉被看穿了，但很奇怪，她并没有感到恐慌和害怕，总觉得这个人不是敌人，也不会出卖她。
“哦，对了，”看雁离出神，季子又说道“我刚才是要帮这个女孩儿回家，并不是什么人贩子，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宣扬，姑娘可放心了？”
雁离回过神来，“墨家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我又何须隐瞒。倒是你，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那姑娘便与我一同将朵儿送回家可好？”季子无奈道：“对了，在下名叫……”
“哥，你在做什么？”竹邑买瓜回来没找见他，转了个弯正看见季子牵着一个小丫头，对面还有一人拔剑相向，师哥二字便咽了回去，改口叫哥，虽然竹邑对师哥的武功很放心，但看到他被人拿剑指着还是有些不满，便走到二人之间，扬眉看向季子，等他解释，季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同他说了一遍大概经过，但省略了墨家的事。
竹邑知晓了来龙去脉，回头打量了一下朵儿，发现这孩子粉嫩嫩的如同桃花苞一样，煞是可爱，越看越喜欢，便坐到一旁打了西瓜招呼她去吃。季子继续把未说完的话说完：“在下苏季，这是我的弟弟苏邑。”竹邑一边切西瓜，一边感叹师哥瞎话张口就来。
而小朵儿早已被绿皮红瓤的西瓜吸引了去，所以当季子介绍完自己，转身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相对吃瓜的景象，不禁感到些许气闷。他尴尬的看看雁离，俯身拿了一块瓜递给她。
“谢谢，不用。”雁离冷冷道。季子颇感无奈，心想这姑娘好似盛夏骄阳一般，烧的人喘不过气来。
朵儿吃饱了，玩够了，终于能说出自己家在哪儿了，于是竹邑收了瓜皮，同雁离打过招呼，四人一同向村里走去。竹邑心中对雁离的身份也猜出了八九分，雁离为墨家人，他并不感到奇怪，只是觉着师哥这次有些不一样，竟然连自己也瞒着。
鬼谷中，严肃来到鬼谷子房内，“先生，墨知鹤遣人来报，说想同先生一叙。”
“我知道了。两日之后午时，让他前来吧。”
“是。先生，您让季子他们下山，真的能那么巧碰到墨家人吗？”
“我遣他们到镇南去买笔墨，而今日墨家也会到镇南去，十之有七会碰上。况且，就算碰不上，该到的，早晚都会到的。”
村中人都彼此相熟，三人稍一打听，便找到了朵儿的家。朵儿的爹娘都在地里劳作，都还不知道小丫头走丢了。
老奶奶热情的招呼三人在家吃晚饭，“来来，乡下没什么好吃的，都是些自己种的。”老人陆续端出了几样饭菜，还拿出了珍藏的腊肉，雁离在一旁帮着忙前忙后。季子觉得她此时退去了拒人千里的冰冷，跟之前大不一样。
年轻人之间本就有很多话题，三人又都善于言谈，所以一顿饭之后，便熟识了很多。季子吃着黄面做的窝窝，看着雁离逗弄朵儿，觉得口里的干粮甜丝丝的。吃过饭后雁离告辞离去，看着鹅黄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季子心里竟没由来产生一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