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蛇
徐妄言听了青州的事情后笑得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你知道的,小九,师父去世后我就没再出过君山了。”
裴绍早已料到他不会愿意:“若是水月先生在世,他会怎么做。”
徐妄言声音冷冷的:“我毕竟不是师父,师父心肠太软,什么样的狼心狗肺都要救,与我无干的人,我为何要救。”
郭赟见这气氛已经有些尴尬,看向裴绍。裴绍波澜不惊,并没有露出焦急地神色。
“原来那件事你一直耿耿于怀,妄言,也许他不是故意的。水月先生也并非因他才过世。”
“哼,在我这里,就是因他。疫症的事,我无能为力。”徐妄言不再搭理他们俩,搬起屋子里的草药去门口晾晒。郭赟不知他为何忽然冷淡,可见裴绍说他不好相与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裴绍低头看她,安慰道:“会有办法的。”郭赟轻声问他:“你们所说之人,是谁?”裴绍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她。
看到桌上排列的小型奇门遁甲阵法,郭赟更加好奇。这个徐妄言,不仅精通医术,机关制造,竟然对奇门遁甲术也有研究。这样的人若能收为己用,郭赟已经暗下决心对他以礼相待。“他可真是位奇人,所谓的隐士高人,就是这样吧。”
裴绍轻笑:“他会的不过是皮毛罢了,当年的水月先生才是真正经天纬地的奇才。只可惜,他只学到先生毕生的医术,却并没学成那通天的奇门遁甲术。”
“那先生的一身本领,岂不是就此失传了。”
“非也,学到奇门遁甲的,另有其人。”
“莫非是谢十七?”郭赟猜测。
“也不是。”裴绍道:“是你的郎君,王衍。”郭赟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很快接受了,王衍在她眼里聪明的可怕,郭赟常常觉得他非我族类,多智近妖。现在想来,若是他学了水月先生一身本事,便也没那么难解释了。
徐妄言这时正站在门口,听见裴绍所说。郭赟忽然感受到一道冷冷的目光,徐妄言看她的眼神并不寻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我不是有意翻你的书的。”
“你是王衍的夫人?”
郭赟愣住,“算是吧。”虽然好像已经不是了。“说来,阿衍也曾拜于令师尊门下,你们可是师兄弟了。”
徐妄言冷笑:“谁与他是师兄弟。郭将军,你请出去吧,我这里地方小,恐怕容不下你这大佛。”
郭赟忽然被下了逐客令,一头雾水的看向裴绍。裴绍叹了口气,道:“你若要这样算,我还是她的老师,我也该出去。”
徐妄言一言不发。郭赟想起上次在白马寺,谢鹤亭也是颇不愿意提起王衍,徐妄言也如此不待见他,向来王衍是真的与他们有些恩怨。或许是气他偷学了水月先生的东西?又想到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郭赟心里气的直骂王衍。谁知道他们还有这桩往事。郭赟扫了一眼,想着做点什么好叫他对自己印象好一些。忽然瞥见门外一堆未劈的柴火。力气活,可不就是她的长处。
“徐先生,我这就出去,嘿嘿。”在裴绍不解的眼神中飞奔到门外拿起斧子,麻利的劈起柴火来。看徐妄言的瘦弱身子,这样的力气活对他而言恐怕并不轻松,因而用多少才劈多少。索性给他劈上一年的柴火,消除一些成见也好。
徐妄言翻了个白眼就继续翻晒他的药材去了。
郭赟劈了一天柴,手臂酸痛不已。眼前的柴火堆起一座高高的小山,郭赟还心细的替他垒起来摆在屋檐下,以免下雨天被雨水淋湿。裴绍看着眼前的柴山有些无语,明明可以靠动脑子解决的事,她却总是要用力气。徐妄言却并没有被她的卖力感动,晚上连晚饭也不留她吃。郭赟不以为意,与裴绍二人下山还是在先前早上用饭的客栈里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仍然兴冲冲的上山劈柴。
“阿赟,你劈再多柴也是没有用的。”裴绍在一旁替她捡起散落的柴火垒起来,悄声凑上去:“不若,把他绑了?”郭赟看着他小心翼翼有些迟疑地眼神一阵好笑,正经道:“不可,徐先生这样的人物,必要以礼相待。”可是先前,也是她说要绑的。
徐妄言背着药篮从屋里出来,正巧看见郭赟义正言辞的说要以礼相待,冷哼一声,越过他们。郭赟见他要出去连忙追上。
“先生去何处啊?”
“上山,采药。”
“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与你同去?”
徐妄言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离我远些。”
郭赟厚着脸皮不理会他的嫌弃,朝身后的裴绍眨了眨眼睛又追了上去。如论如何绝不离开徐妄言半步。裴绍摇了摇头,认命的在草庐里等着。
“徐先生,这山里不常有人来,想必有许多蛇虫虎鼠,你总是独自一人上山,怕不怕。”
“这里还没到山中深处,时常有人来砍柴,若是有蛇,也不大会叫我遇见。”徐妄言从土里挖出一只冬虫夏草,宝贝似的藏在怀里。
徐妄言分明十分厌恶她,可是他一个人生活惯了,忽然有一人在这深山里同他说话,竟然也感觉不错。今日的药框已经快堆满,有人说话不知不觉已经进了他平日里从不到的地方。眼睛一瞥就看见旁边树上生的青色果子,这种果子生在雨露充沛的地方,见得不多,但是这果子却十分香甜,徐妄言十分高兴,伸手撩下一根树枝便要采那果子。旁边树上的枝丫戳了他的脸,伸手一拂。这手感怎么不对,徐妄言回头一瞧,登时吓得脸都白了,哪里是什么树枝,分明是条响尾蛇的尾巴!
郭赟已经离得有些远,忽然听见徐妄言的惨叫,她连忙回头找他,只见徐妄言倒在地上惨叫,抬头一看,树上挂了条花纹的响尾蛇,嘶嘶的吐着红信子。
“徐先生,我就说这里会有蛇吧。”
徐妄言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呆呆的躺在地上与那蛇对视。郭赟笑了一声,盯了那蛇一会,以徐妄言看不见的手速掐住那蛇七寸,蛇身滑不溜秋的,郭赟强忍着恶心手上一用力,那条身子乱扭的花斑蛇直直的垂到地上。徐妄言眼睛瞪的更大了,看着笑嘻嘻的郭赟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山下跑去。
“哎?徐先生!今晚喝蛇汤啊!”
徐妄言想着方才那死蛇的模样头皮发麻只想快点离开这。
“原来他怕蛇啊。”郭赟拎起那条断了脖子的花蛇看了看,花蛇软趴趴的被她拎在手里。毫无威胁。
郭赟一路跟着他下山,一旦靠近,他便拔腿就跑,郭赟只好和他保持着距离,以免手中的蛇又把他吓昏过去。回到草屋,裴绍还在屋子前垒她今早刚劈的柴火,雪白的衣裳沾上污迹。光风霁月绿绮郎,郭赟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将手背在身后站在他面前。
“你手中是什么。”
“九郎猜啊,猜到便给你。”
裴绍摇了摇头,擦净手上污迹,“我不要,你喜欢就留着吧。”
“你好没意思,叫你猜你就猜。”
“大约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把妄言吓着了。”
郭赟大笑:“我这下可抓到他软肋了,你等着,我有办法叫他乖乖跟我去东都。”
裴绍面无表情,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郭赟猛的把手伸出来递到他眼前,裴绍看着凑在他鼻尖上的死蛇,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九郎?!”
徐妄言喂他喝了点说,也没有醒过来,他现在对郭赟能避就避,绝不多说话。
“你方才在山上,是不是得了个什么好东西。”
“没有。”
“我瞧见你藏怀里了,拿出来,给九郎吃!”
徐妄言被她抓住衣袖气的抓狂:“别碰我别碰我离我远些!”
“那你拿出来。”
“他只是受了惊吓,冬虫夏草不是这样用的!太浪费了!”
“我不管,你拿出来,给他服了。”
“我!”
“你什么,拿出来,不然我喂你吃生蛇!”
“你这妇人!我给还不行吗!”
喝了碗冬虫夏草熬的汤,裴绍悠然醒转,郭赟正满眼歉意的看着他。他顺了顺气,咬牙说道:“孽徒。”
“九郎,我………是我不好,你消消气吧。”郭赟朝边上拨弄他的机关的徐妄言使了个眼色,徐妄言被她一瞪便怂,瑟瑟说道:“你不过是受了惊吓,又喝了我一碗冬虫汤,并无大碍。”
“我知道。”裴绍挣扎着要起来,郭赟连忙去扶。
“从今往后,你且长点心吧。”想起那条近在眼前的蛇还心有余悸。
郭赟哪里想到他们这些人这样经不得吓。默默点了点头。
徐妄言更是不敢再招惹郭赟,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不再见到蛇,别说是东都,刀山火海也去得。裴绍虽然受了惊吓,却被那碗汤将养的很好,只消徐妄言准备妥当便能回东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