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尊与卑
花灯从中，户泽昱抬手“轻轻”拍了拍楚良宽广的肩。
“明白本王为何迟迟不让你起身吗？”
楚良适才想到户泽昱与凤姝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心中便忿忿不平，是以刚才见到户泽昱行礼的时候，只能算是走个过场，并不用心。
而户泽昱那一个看似顺手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直接将楚良压的又低了一分。
即便楚良想直起身子，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却没有一丝一毫能直的起来。反而是觉得肩膀生疼，似乎只要户泽昱再用一点力，就能将他的骨头直接捏碎。事实上，户泽昱的确可以。
当他想抬头看户泽昱究竟要做什么时，却顿时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杀意冲他压了下来。那感觉就像被寒刃架上了脖子，只要他妄动一分，便会被直接结果了性命。
户泽昱觉得，现下没有小凤凰在一旁，释放释放杀意什么的，也无妨。
他的杀意是在十年的铁马金戈之中积累而来，那是真正的血雨腥风，是以命搏命的厮杀。即便他已经卸甲，这些已经长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也一样可以随时祭出来。
是以就算户泽昱已经撤了手，楚良的腰也不敢再直起来。他低垂着头，只能看见户泽昱古香缎面的鞋背，和金丝纳边的衣服一角。
男人冷毅霸道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你知道人和人的身份是不一样的。本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亲王，所以不论你想不想拜，愿不愿拜，能不能拜，你今日都得伏低做小，恭恭敬敬的拜。”
楚良维持着作揖的姿势，肩疼入骨，额头泛出冷汗，他竟不能说户泽昱一句不是来反驳。
因为户泽昱现在压低的那一分，让他行的，的确是最标准的作揖礼。丝毫不差的那种。
莫说是他，就是他父亲来了，今次也得如此拜。
楚良咬牙：“楚良，受教。”
“受教最好，往后少吃些苦头。”户泽昱冷然一笑，“不受教也罢，凭你，在这浩浩京都也掀不起风浪。”
楚良咬着牙，作揖的手都僵硬到发抖。
从前他以为父亲右都御史一职在身，已然十分硬气。但是在户泽昱眼里，他连对手都算不上。
户泽昱只是告诉他尊与卑的区别，大燕是户家的大燕，户泽昱既为尊，他便只能为卑。
卑者，伏低做小。
户泽昱又将目光投向了桑芷，桑芷猝然接收到户泽昱的目光，骇的连退了几步。摇动的裙摆昭示了她的惊慌与恐惧，这个男人……骁王，他的眼神太可怕了。
刚才她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冷骇，他若是向她下手，是丝毫不会顾及她是否怀胎三月有孕在身的。
两人之间四五步的距离，户泽昱每走近一步都让桑芷的心更落入冰窟一分。最后户泽昱却从她身旁直至走过，连衣服都不曾擦到一点。
“花辞树的故事，本王改日在听。”
桑芷抬起颤抖的手一拜，“是，骁王。”
一个孕妇做出的恭送礼，竟然也标准的找不出一丝错处来。户泽昱冷笑。
“怎么不先走，不是说你哥哥在等你吗？”户泽昱径直走到河边的花柳树下，在凤姝身边略微顿了下步子就往前走去。
身后的小丫头没有跟上来，而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一盏花灯在想着什么。
“我刚才许了个愿。”
“嗯。”
户泽昱以为她要将花灯放了，却见她宝贝似的把花灯抱在怀里摸了摸，低着头从河边走了回来。她不许愿了么。
回到初时碰面的廊桥上，凤云容果真在那里等着，眉眼间可见焦急神色，手上还拿着一根大大的金丝糖画。
见凤姝和户泽昱一起回来了，凤云容立即上前道：“拜见骁王。”
户泽昱抬手：“免了，刚才本王路过这里，见凤小姐孤身一人，便邀凤小姐去灯市里逛了圈。”
凤姝看了户泽昱一眼，觉得他的这套说辞很是简单但也很是刚好。
既敛去了鱼幽螟的那一段，免去了哥哥的担心，又解释清了他们在一起的原因，并把她不在这里等哥哥的原因一并揽到了身上。这样哥哥总不会怪她的。
于是凤云容看了她一眼，道：“小人明白，妹妹她一贯好玩。只希望没有冒犯了王爷。”
逛了一次七夕灯会，凤姝没有像华姨娘预想的那样成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倒是彻底断了旧情。
旧情虽然是断了吧，但是那个人到底在她心里住过一段时间，把他全部清出去了，心上竟有些空落落的。
第二天凤姝在金穗园里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身体疲累的很，并不愿意起来誊抄妙法莲华经。她不是很懒，只是偶尔，也想偷个懒。
不多时，有人来敲门。
“凤小姐，该起了。”
在骁王府待的这段时间，凤姝已经认识了几个人，说话的人是绿茵，是户泽昱怕她住不惯特意拨来照顾她的起居的。
凤姝随口诌了一个理由：“起不来，我病了，很累。”
绿茵这姑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锲而不舍，比如该做的事情，如果没有做到，就会一直做下去。比如现在她没有被叫起来，绿茵就锲而不舍的叫。
“凤小姐，您哪儿不舒服啊？您已经比平日里起晚了半个时辰了。”
“应该是昨日着了凉，有点昏沉。”
绿茵推门进来：“今日一早，苏公子就来府上了，要不要请苏公子来给您看看？”
“不用。”
“那便让府里的医师给您瞧瞧？”
“不要。也不是特别难受。”
绿茵更加锲而不舍的劝道：“王爷说过，每日辰时得伺候小姐洗漱完到紫薇阁去，耽误不得。再有一刻钟就辰时了，凤小姐真的不起吗？王爷！”
凤姝不耐烦的在床上扑腾了一下翻了个身，“王爷什么王爷，现在就算是户泽昱来了，我也不起。”
户泽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耍无赖的凤姝，“哦，是吗？”
凤姝猫起来的身体一僵，不会……吧？她扭过头去，那个一席金丝白衣站在她床边的男人，是户泽昱没错。
她立即把头埋在手臂里装死。
户泽昱很宽容的再给她一次机会，“起不起？嗯？”
充满磁性又低沉的声音淌进她耳里，凤姝咬紧牙关道：“不起。”
她就不信，户泽昱一个大男人，会真跟她过不去。
然后，凤姝发现，她可能一直低估了户泽昱的无耻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