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章 不难过
凤姝皱眉：“你想让我去赵太傅府上？”
沈庆芝是想让她知道什么？
沈庆芝纠正道：“我想不想与你去不去是两码事，是你想不想去赵太傅府上。”
凤姝沉默了一会儿，隐隐觉得这当中好像藏着什么事情。
“天色快黑了，凤小姐要是想去，还得赶早，莫要错过了。”
沈庆芝说完站起身，一身黄袍在夕阳下金灿灿的，霎是悦目好看。于是他又招来小厮，道：“快，趁着王婆还没收摊，给本王买点臭豆腐回来。”
凤姝嘴角一抽。她低头看着杯子里已经凉下来的茶，摸摸自己被烫过的唇，再没有了喝的。
她讲了一声告辞，便离开了。
不得不说，沈庆芝那带着暗示性的话语在凤姝脑海里留下了很深的疑虑。
她走过街口，本想直接左拐回凤府去，但抬起的脚却迟迟没有落下。赵太傅府上所在，她也打听过，从这里往右拐才是。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向右边的街走过去。
等凤姝走了一段距离，能看见赵太傅府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下了山，天上一片灰蒙蒙的，再有一会儿，月亮就该上来了。
凤姝正准备过去，脚步才抬起，就见一辆熟悉的马车被牵过来停在了赵太傅府门前。
金丝楠乌木，浣花锦轿帘。那是户泽昱的马车。
凤姝对马车一类的东西本是没有什么记性的，但是户泽昱的马车实在特殊，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又来赵太傅府上了。
凤姝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了街旁的一颗大槐树后边继续看着。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雪色长衣的男子裹着黑色的大氅子从赵太傅府中走出来，眉眼是冷峻的，又是薄情的。
赵太傅亲自来送，在门口对户泽昱作了一揖，才走回府中去。
户泽昱正要上马车，忽然动作一停，转身往赵太傅府中看去，好像是被谁叫住了。
这时一个女子施施然从赵太傅府中走出来，低着头与户泽昱在说话。凤姝身体一僵，那是…百里凝。
耳边的风声太大，凤姝忽然觉得脸被刮的生疼。
好巧不巧天上又下起了小雪，凤姝站在没有叶子的老槐树后面，看见百里凝扬起头，对户泽昱露出一个温柔又美丽的笑容。
户泽昱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准备走的时候，百里凝又伸手拉住了他的氅子。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递给户泽昱，低着头说了几句话，户泽昱看着手帕半晌，接了。
凤姝一怔，忽然觉得心上有快地方被压的透不过气。
前日里华姨娘和她说，京都里锦帕是男女定情之物。
户泽昱这是，什么意思？
户泽昱收下锦帕，转身上了马车。
忽然他好想察觉到了什么，往远处街旁的一棵枯老的老槐树边看了一眼，那里空荡荡的，除了雪花簌簌落下，什么也没有。
一阵寒风吹过，走在回府路上的凤姝一抖，立刻压平了衣襟，不让风吹进领口。可是北风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又从她的衣袖灌了进去。
她抱着手臂用力搓了搓，不知怎的，脑子里却又想起来那一天户泽昱给她披的氅子，那上面的温度，是真的暖和。
可是那氅子在给她之前，或许也曾给哪个女子披过。
想到这里，凤姝忽然鼻子酸，眼睛也有点红红的。
“我不难过，就是今夜风好大。”凤姝揉揉眼睛，这样告诉自己。
她朝手心喝出一口气，又该死的想起那一天赵太傅打她板子。
百里凝就是赵太傅的养女吧，户泽昱和苏慕遮三番五次往赵太傅府上跑，也是因为百里凝吧。户泽昱那一天因为她对赵太傅不敬而生气，也是因为百里凝吧。
凤姝忽然止住脚步，从怀里掏出来自己设计的匕首草图，嫌弃地丢到地上去。
然后她扬起头骄傲的看着夜空，才发现今夜下雪，天上连月亮都没有。但是她依旧坚持，对着天空说：“我不难过，我就是不难过。”
说完，她低头，恨恨地踩了地上的图纸一脚。
觉得不够，又跳上去补了好几脚。
一直把地上的图纸踩得脏兮兮皱巴巴，让人看一眼都嫌弃了，她才心满意足地吁出一口气。
去他的，以后心里的小鹿再敢因为户泽昱撞一下，她看不把鹿角割下来做鹿茸熬汤喝！
太可气了！
“噗……”
寒冷的冬夜里，忽然传来一声男子的笑。
凤姝一惊，回头看的时候，背后却没有一个人。
“我在这儿呢！”
凤姝抬头望去，发现一旁的阁楼上，多了一个身影。
那个人披着影青色的斗篷，整张脸都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但是他扶着阁楼栏杆的手却极其好看，让人看见的第一眼就像上去摸一摸。
凤姝半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凭声音判断出他是个男人。
“小不点，你要是不生气，你踩那张可怜的纸做什么？”那男子出声问道。
那男子的声音极是好听，简直像春酒一样，缓缓的淌进你心里去，让你一个字都不想错过。这声音，凤姝竟然觉得有些熟悉。
凤姝走过去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见凤姝走近，却立刻隐进了黑暗之中，对她说道：“你不记得我了么？我的名字，是这天上落下来的东西呀。”
天上落下来的东西？
“雪？”
“小不点，你可真让我伤心，我叫…暮成雪。”
凤姝一怔，暮成雪！梦中的银发少年！那不是梦！
正要再问，那个人却像鬼魅一样，消失在阴暗之中。
她脚尖一点，飞上阁楼，可是阁楼上哪里还找得到半个人影。凤姝不死心，又翻过屋子，一连追出去好远，可是却一点也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
暮成雪，究竟是谁？
凤姝在房檐上站了许久，一直被吹得手脚冰凉，才后知后觉跃回地面。
但是这一落，她彻底愣了。
刚才想要追人没有注意，她落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她曾经赊账嫖过的女儿俏的门口。
虽然是寒冬，但是女儿俏里的美人依旧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招揽生意。那些个美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从天而降的凤姝，直把凤姝看的不自在起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边退边说：“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你们继续。”
可是那几个美人的眼神反而越来越怪异，凤姝以为是自己退的不够远，又往后连退了几步。
这下可好，嘭一下，撞上了一堵人墙。
凤姝回头看了一眼，惊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