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变数
树桑连忙拿来药草,户泽昱拉着凤姝在院子里坐下,给她上药。他的动作尽量的轻,凤姝还是因为疼而轻轻皱眉。
“对着本王的时候不是很能耐么,刚才怎么也不知道躲?”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友善,甚至还杂着一点点怒火。在那怒火之下的,是他的心疼,但是凤姝没有听出来。
凤姝却也委屈:“我哪里知道他上来就打呢。”
不说是凤姝,就连户泽昱也没有想到凤逵会如此动怒。他放下手中的药膏,沉默了片刻,才皱眉问道:“从前…也因为被掳劫过的事情,遭人轻贱吗?”
凤姝低下头,嘴边浮起丝丝浅笑。
“王爷…说的轻巧了。”
药膏的凉意丝丝扣扣的从脸颊上传来,缓解了灼热的痛感。
户泽昱看着她的半边脸,喉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哽咽。她说过小时候因为脖子上那道疤受人欺负,是那些事情吗?
“小时候除了被丢石头,还有什么?”
孩子们对待另一个孩子,还能做出多狠的事?
“有一次我躲在门后看孩子们玩捡石子,我怕他们打我,不敢过去,可是有一个孩子说他愿意同我玩,我便过去了。然后他与另一个孩子一起把我赶到河边。
那时候是冬天,河水结了冰,他们把我赶到河面上以后,像以前一样用石头砸我,还砸开了冰面。我掉进河底,差一点就溺死了,是花花把我从河底捞了上来。我怕水,便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凤姝说完,抬头看着户泽昱,一双眼眸晶亮的好像桃花上的露珠一般。
她说:“不过现在好了,我学了很多武功,别人再也不能欺负我了。谁要是再欺负我,我就能欺负回去,不会像以前一样只会躲在角落里哭了。”
户泽昱一阵沉默,只是纳在袖中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凤姝察觉他的神色不对,继续道:“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可怜我,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总该有个人知道而已。”
“你想找到那个害你被掳走的人吗?”
凤姝一愣,缓缓道:“我不是意外被掳走的么?有人…害我?”
户泽昱失言了。
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的他,竟然也失言了。
他别看目光看向院里的已经枯萎的花草园地:“将军府不会连孩子都看不住,这当中或许有什么人在操纵。”
凤姝的表情立刻变得焦急,户泽昱不是会轻易做这种假设的人,他会这么说,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是什么人?他又为什么这么做?”
她的眼中尽是信任的对真相的渴求,户泽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口中吐出三个字。
“不知道。”
凤姝失望的目光显而易见,他终于是别过头去,没有看。
凤姝低下头,不知道么……
“如果知道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她低声说。
“将他交给你处置么?”他问。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用利用一个孩子。”
“……好。我会告诉你。”
户泽昱起身离开裁玉居,凤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很想问问他,那时候收下百里凝的锦帕,是不是因为他心里喜欢着百里凝。
可是她没有问,因着今天这件事情,她才想起另一件事情。
被歹人掳劫过名声早在多年前就败坏了,行事莽撞又没有半点教养的她,该是半点配不上户泽昱的。
那时候御前求亲,他没有当众拒绝已经是对她极大的维护。懿旨不可违,她还求什么。
他喜欢百里凝那样美丽又温婉端庄的姑娘,是多么正常啊。是她在当中横插一脚,错的是她。她怎么还能恬不知耻的要求他对自己一心一意呢?他可是半点都不欠自己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大婚的前一日,这几日户泽昱时时会往凤府来,每日未必久留,但总要见凤姝一面。
有一天华姨娘撞见了还调笑户泽昱,人就在凤府里,还能丢了不成?户泽昱没有答,只是看着在一旁的凤姝眼神越发深沉。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户泽昱不同往常,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为什么而焦急。
几天的时间,凤姝脸上的伤也消了下来,只是一连几天,她都没有见到凤逵。
大婚的前一日,新娘子和新郎官是不能见面的,所以这一天户泽昱没有来。
同是这一天,凤姝在送来的食盒底下,收到了一张字条。字条之中,夹着一朵已经干了的红花楹。
今夜亥时,望月楼,有儿时之事相告。
红楹,是她的小名,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楚良。
去不去?她若是去了,会不会再生什么事端?
但从灯会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楚良了。如今楚良在大婚前一日忽然约她,若是不去,会不会错失什么?
儿时之事这几个字,对她的诱惑太大了。
最近她夜夜都会做奇怪的梦,她总是梦见自己和一个年长于她许多的男子嬉闹,却怎么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她叫那个人大哥哥,可那个人不是暮成雪,也不是哥哥,他是谁呢?楚良会知道吗?
凤姝长吁了一口气,将手上的字条揉作一团,丢到一旁。
不管是什么事情,她明天要嫁给户泽昱,今日再去见楚良不论怎么说都不对,她不去。
对,她不去。
远在百里之外的凉州城,花辞树端着一壶酒坐在屋檐上独饮。
阿姝会在明日成亲。她能寻到一个好归宿,一个能陪她到白头的归宿,这很好。很好……
啪——
酒壶被他丢到地面摔碎,这不好,陪着阿姝的人不是他,这一点也不好!
他的翩然身姿从屋顶一跃,便稳稳的落到了地面。
他从一旁的修竹间折下一支竹枝,身影在庭院里迅速移动,手中的竹枝竟然也跟着舞出一套让人看不清的凌厉绝尘的剑法。
偏偏每一招一式,眼前都是她的样子。
为什么啊,上天要如此待他。
什么天资,什么颜氏后人,这些他都可以不要,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和阿姝在一起的资格呢……
一套剑法舞完,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来了,他脚下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嘴边是自嘲的笑。
花辞树啊花辞树,你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还敢肖想和阿姝在一起。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已经看过少次的星象,忽然脸色一变。今夜的星象…不对。
他立刻走进屋中,拿出卜卦的三枚铜钱掷在桌上。
一连六卜,六卜成卦,他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大。
这世上有一种数叫定数。如同他活不过二十五岁,这是定数。
但这世上还有一种数,叫变数。如同他和阿姝之间的缘分竟同上一次所卜不同,这是变数。
因果缘转,眼前这一卦,是变数之卦。
阿姝在京都的这一桩姻缘,还有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