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声谢谢
郊区，河边。
月色如霜，在缓缓流淌着的清流上，映着银白色的辉光。阵阵的河风拂过，带着炎热夏季里别样清爽的凉意。
一道步履维艰的身影挪动着脚步，一步步的，最终来到河边的时候，再难站立，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的偏倒下去。
白色的衬衫上，沾满了各种污垢，混合着已经渐渐暗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横眉紧皱，似是昏迷中仍是在担心着什么。
时间流逝，一个多小时后，倒在地上的男人终于微微睁开了眼，慢慢的向着河边又爬了几步。
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出，在河中捧起清流，然后扑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时，他才慢慢清醒过来。
河边的人，正是一路逃过来的墨凡。手臂上的伤口，是在逃亡的路途中被人用刀所伤。
伤口不深，并不碍事，他只是简单的清洗了一番便不再管它。
掏出手机，连续按了几次都没有反应，也不知是没电了还是坏了。思考了片刻，他似乎有了打算，然后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夜晚，一点也不平静。
市公安局联合了交警部门，在城市的各大路口以及出城方向设立的检查岗，试图拦截到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们。
手持着真枪实弹的特警，凶悍的警犬，这一切都让普通人感受到了整个城市的紧张。
许元奎没有回家，也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里休息。
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信息中心角落的一张办公桌前，一次次的翻看着那个小区附近的监控录像。
然后看了足足十遍，他还是没有从中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倒是看到了那些人的身影，但无一不是包裹严实，根本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正当他要端起水杯的时候，电话响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通电话了，他个人的手机早已经关闭，而眼前桌面上的这部，则是纯粹的内部通讯号码。
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没有任何的规则可言。
“喂？”
“许大局长，你还记得我吗？”电话那头，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像是老友般叙旧的开场白，但听到这个声音的许元奎猛地一惊，身体也是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沙宁？你竟然敢回来？”
“啧啧，许大局长这话我可不爱听。这是我的祖国，s市更是我的家乡，游子还知道归乡，落叶还知晓归根，我沙宁又凭什么不能回来？”
沙哑的笑声，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感，许元奎听着对方一字一句的说着，眉头也是越来越近。
沙宁，s市曾经的地下王者。当年的沙宁，杀人、纵火、贩毒几乎无恶不作，势力滔天，就算是面对余家和许家这种庞然大物也夷然不惧。
当年刚刚进入公安系统的许元奎抓住了一个偶然的机会，这才将他在s市的一切骤然摧毁，而他本人却悄悄的逃走，并未落网。
“你到底要干嘛？”
“我想和你做场交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和你这种人，我没什么可交易的。你好自为之，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说着，许元奎就准备挂掉电话。然而，电话那头的沙宁突然间说出的一句话，却让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如果我说，我有今晚上的线索呢？”
一语惊起千层浪，许元奎甚至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是沙宁所做。
但下一刻，他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沙宁是个人渣不假，但闹市区做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并不是他的作风。不得不说，沙宁这个人虽然混蛋了一些，但有些事情说起来，算一个有点良知的人渣。
“怎么？许大局长当真不需要我的消息？据我猜测，你们恐怕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吧？”
戏虐的声音像是嘲笑，许元奎强忍着冲动，嘴里说道：“说你的条件。”
“好，我就一个条件。”他说到这顿了片刻，这才继续开口道：“给我一个在s市的生存空间，三个月就行。”
“不可能！”
“别着急拒绝，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三个月内，你要保证不会主动来找我麻烦。当然，要是我自己非要出现在你面前被抓，那是我活该。”
许元奎很了解沙宁。
能提出这个条件，就说明沙宁确信自己这里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来查找这一次事件的相关线索。
“如果你还是不同意，我可以做出承诺。在s市的这三个月里，我不会做大事。”
“告诉我理由。”许元奎犹豫着，然后问出了这个问题。或许只有理由，才能让他有所放松。
那一头，突然间没了声音，似乎这个问题让沙宁很是纠结。短短的数十秒钟，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林老头要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许元奎，心里彻底一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沙宁是孤儿，而林老头就是抚养他长大的孤儿院院长。沙宁说出的这个消息，无疑已经将自己放在了最危险的境地。
哪怕自己现在答应他，随后也可以随时悄悄的前往孤儿院或是医院里，抓住他。
但这种事，许元奎不会做。
“好。告诉我你知道的。”
“这次动手的人来自境外。具体人数和国籍不明，目的是前往事发地点找一个人，拿回一件东西。”
“找谁？”
“这个我不清楚。”沙宁很直接的说道，甚至他也想到的电话另一端许元奎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我收到的消息是，对方是男性，18到20岁左右，剩下的一概不知。”
对于这些信息，许元奎很不满意。但他也了解沙宁这个人，既然是拿消息来交易，那就不会藏掖。
况且，这些消息的出现也总比他两眼一抹黑没有方向的好。
“交易结束，三个月后我来抓你。”
“好。”
两人在这一刻同时沉默了。按说这通电话也该结束了，但没有一个人主动的去挂掉它。
半晌，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
“谢谢。”
“好好陪陪老爷子。”
“……”
这一次，许元奎主动挂掉了电话，然后立刻将刚刚得到的消息传达给王立军。
另一头，昏暗的房间里，沙宁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中断声，却仍是没有什么动作，随后慢慢的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清的真诚声音慢慢开口。
“许元奎，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