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邺城
一大早我就带着绿翘偷偷地从后门出去。我不想让母亲看见,她的担心我知道,但苏煜再这么任性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看见父亲和母亲都站在后门口。母亲见我从这里走也没多少意外,父亲穿着官袍,想是一会儿就到了上朝的时辰。
“父亲。母亲。”我恭敬地走到他们跟前。
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居高临下一般的看着我。我很少看见父亲与我们流露出他的压迫感,但这一次无形的威严笼罩在周围,让我有些说不出的心虚。终于父亲还是叹了口气:“我们顾家的孩子,做什么都要是光明磊落的。当断则断,阿瑾,不要让为父失望。”
我点点头:“阿瑾知道。”
母亲握住我的手:“阿瑾,万不可做些被旁人背后嚼舌根的事情来。”
我点点头:“阿瑾知道。”
父亲搂着母亲的手使了使力:“走吧,以后别后悔就行。”
行了一礼,带着绿翘我就出了门。母亲与父亲站在门口,我上马后回头就看见母亲冲我摆了摆手,倚在父亲怀里。
若是我也有如同父亲一样的丈夫就好了。不过,曾经说要娶我的人啊,已经走远了啊。
绿翘跟在后面,行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公子,主子他……”
我转过头:“恩?”
绿翘终归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快到邺城城门口的时候,我想着要如何与苏煜说清楚我们的关系,一时恍惚却突然看见一位老人倒在马前。
勒紧缰绳堪堪将马停住,我下马询问老人可有不适,那老者却倒在地上一副起不来的模样。给了些银子,吩咐绿翘带看着去看大夫我就准备先行走了。
老人却突然抓住我的衣摆,大声地喊叫:“撞人啦!撞人啦!”引来一群围观的人。大多数人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裳,应该是难民没错了。
那老人的儿女也赶到我跟前:“我父亲被你撞了,说吧,准备怎么做?”我一脸茫然,已经吩咐了绿翘带他去看大夫了,看大夫的钱我来付,还不够吗?我还需要做什么?
那老人晃晃悠悠被搀扶起来,指着我:“这个人骑马不看路的啊!我这一把老骨头就走个路都能被撞啊!本就因为水患吃不饱穿不暖的,连走路都不许人走了吗?这还有王法吗?”
我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根本就没有碰到这位老人。你们看,马和他还有一段距离。”
那老人的儿女却不依不挠:“你的马可以往后退的,谁知道呢?我父亲可是实实在在的躺在地上,大伙都看见了。大家说是不是啊?”众人原本狐疑的神色又肯定了起来,都点点头:“是啊是啊。你看他,穿的一副富贵样子,撞了人还不承认的。”
老人的儿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绿翘在一旁看不下去就准备动手,我连忙按住绿翘的手:“那你们说,该怎么做才合适呢?”
那老人的儿女伸出一只手:“五石米,我们就不报官。”
现今邺城里最缺的就是米,水患淹了不少庄稼,这五石米怕是重于千金。我摆摆手:“五石米是没有,不过看大夫倒是可以。邺城最有名的大夫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在后面说了一句:“新来的秦学士。”受到不少人的点头附和:“对对对,秦学士治好了不少人的病呢。”“多亏秦学士来了,不然啊我家孩子脚上的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呢。”
我点点头:“那就去找秦学士罢。”
老人的儿女连忙阻止:“万一你们串通一气说我父亲没事怎么办?”众人又点点头。
我笑了一声:“好歹是个学士,这点信用都没有吗?”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秦学士人可好了,看病不收钱,不是那样的人。”
老人的儿女踌躇了许久终究还是答应了。
来到邺城知府,门口都是些救济的粥棚,最拐角是秦曜的看诊处。秦曜看见我有些吃惊,随后又看见了后面被人搀扶着的老人,顿了顿神色:“怎么了?”
老人的儿女便说:“秦学士,您给我父亲好好瞧瞧,刚被这人骑马给撞了。”
秦曜狐疑地瞥了我一眼,我耸耸肩:“您先瞧瞧,这药材钱什么的我来出就是了。”
秦曜握了握老人的手臂和腿上的关节:“可有不舒服的?”
老人摇摇头。
秦曜又转了转老人的脚,老人连连喊疼。秦曜却一脸正色:“关节没有问题,您这疼怕是心理作用。”
老人的神色闪过不自然,讪讪地说道:“我是真的有些疼。”
秦曜又看了看脸色,把了把脉:“开几副药膏就好了。如今城中粮食紧缺,老人脸色有些不好也属正常。”
老人的儿女急了:“你这什么大夫啊?我父亲给他撞了,就开几副膏药?万一五脏六腑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说?”
秦曜站起来,比那男子高了一些,带着天然的压迫逼近他:“让自己的父亲去讹人,也真亏你想的出来。老人确实没什么毛病,回去多歇歇就行了,这灾情严重,没什么事儿也别出来溜达了。去,拿几副膏药,再拿一小袋米来。”
下人的令拿来了几副膏药和一小袋米,秦曜对着老人说:“这膏药您看着贴,哪不舒服贴哪。这米啊,够您吃三天的了,现在城里粮食紧缺,我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老人木讷的点了点头,被儿女搀扶走了。
围观的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都散了。秦曜带我进了知府,停下来和我说:“四爷去了邻城,过两天应该就回来了。你怎么来了?”
我笑了笑,在周围转了转:“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秦曜也笑了:“四爷知道你来了,一定开心。”
我白了他一眼:“他开心什么?我来又不是因为他。我是关心灾情。”
秦曜连连点头:“恩,关心灾情。”
秦曜一定是误会了,这一脸的看好戏的表情明显告诉我他以为我是为了苏煜来的。虽然我确实是为了苏煜来的,但这事儿和他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儿。
我咳了两声:“我来劝他娶硕和公主的。”
秦曜的笑意凝固在脸上:“阿瑾,你这就不好了,你,算了,等他回来你自己和他说。”
我垂了垂眼眸:“我知道,我是来和他说清楚的。你别乱掺和就行了。”
秦曜已经走进了屋子:“我不管,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管就行。你看我管了这么些年有什么用呢?你们都执拗,都对,反倒是我这么个局外人什么都不是了。你以后想起来不后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