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掌间

  “别动……疼…疼。”病房里一个男声颤巍巍道，紧接着跟上一个女声，“这样呢？”

  郑听露歪头看着人，手上的劲道更大。和江利清的小腹黑不同，郑听露身上隐藏着暴力因素和实践精神……此刻纯粹只是想试试是否真如医生所说“全身碰到了都痛”。

  “我说听露……咱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落入你的魔掌了是吗？”陈幕虚着眼看着郑听露，一脸的生无可恋，“再不松手我直接大叫女流氓了啊。”

  “嘿嘿…”郑听露讪笑两声，这才悻悻收回手。

  “当时的情况你说说呗，”郑听露凑上来，把短发别在耳后，“阿江那边有警察跟他说了，我可不知道。”

  陈幕苦笑一下，“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

  “让你说你就说！”郑听露露出凶悍本色，朝着陈幕比了个要掐人的手势。

  “好……”陈幕转动眼睛想了想，似乎组织一下语句。郑听露也不急，把威胁的右手悬在空中，对陈幕进行持续的心理压迫。

  当时是怎么编的……？陈幕心道，脑子里不停回忆当时和尤振一起推敲的情节，脸上却如往常一般淡定。

  “是…这样的。一个路过的逃犯嘛，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瞅上江利清了，不过他已经被警方逮捕了，过程中不慎击杀，也算报仇了。”陈幕转动眼珠，“嗯…具体细节我也记不太清了，当时我昏迷过一次，醒来后就发现记忆变得有些模糊。”

  “噢……那你是怎么会去救文辉的？”郑听露坐回到凳子上，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她倒也没起疑心，在她的想法里，或许是陈幕收到简筠的短信后想去当面找文辉聊聊，结果撞见了文辉遇害。

  陈幕忽然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我之前在文辉手机上安装了个定位系统，他你也知道，路痴，方便找他。”

  “我当时觉得不太对劲啊，那是个仓库，文辉跑里面干什么？于是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就赶紧到那里了，到那里遇见了那个杀人犯，我们缠斗了一会儿，因为动静有些大，引起了别人警觉，杀人犯就逃掉了。”

  这倒是事实，只是陈幕删减了一些细节。

  “我靠，陈幕，我可得防着你点了。”郑听露闻言拍了陈幕肩膀一下，后者疼的呲牙咧嘴。

  “不对啊，那简筠的短信咋回事？”郑听露纳闷。

  听到这话陈幕瞬间破功，一脸的不可置信，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简筠的行为可以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以简筠的性子此刻应该正躲在家里自闭呢，是万万不会把自己收到短信的事告诉郑听露二人的。要知道，在简筠的认知中，那条短信本来可以让文辉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她却把它置之不理，连回复都没有。

  那么她怎么会把自己心里那么沉痛的悔恨告诉郑听露他们？

  难道是我对她的性格把握错了？他懊悔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努力挽救，露出一脸“我刚刚疏漏了”的表情，“啊”了一声。

  “这样子的，简筠先是给我发了信息，我收到了以后才会想起来看看手机上文辉的定位，这才发现不对的。”他解释道，“我这不想帮简筠隐藏一下嘛，她心里一定也不好受，没想到她主动说了。”

  是真的没想到啊…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这样子…？”郑听露揉着耳后的细碎短发，露出一个狐疑的表情，“陈幕你很不对劲啊，江利清也这么说你，你是不是真的有啥东西隐瞒了我们？”

  “怎么能呢，我有啥好隐瞒的。”陈幕表情一僵，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问郑听露道，“等等，江利清，我一直没问，他没来这里是去干啥了？”

  “警局啊。”郑听露目光坦然，看着陈幕有些慌乱更加奇怪，伸出威胁的爪子逼迫陈幕回答。

  “我…”陈幕顾不上肉体的疼痛了，想一头把自己撞死。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出了那么大疏漏，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简筠，他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给了简筠勇气让她把这件事告诉二人。

  认栽了，这是陈慕内心的想法，不过还能抢救，就希望梁康并不把那些信息给江利清看吧，对啊，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呢？案子的卷宗可是有相当高的保密性的，他略略放松。

  不过以江利清的性子…一旦有了疑惑，一定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不破楼兰终不还，甚至对自己痛下毒手，严刑拷打——陈幕露出被抓住的革命分子那般坚毅的表情。

  不行，就算他再怎么旁敲侧击，严刑逼供，我还是要咬定口风。陈幕暗自发誓，寇皆其实威胁不大，现在也已经死了，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那个人……自己千万不能再让江利清参与进来。

  为了他好，必须要隐瞒住。

  可与此同时，耳边却又响起尤振之前的话语。

  “你在保护他的同时，也剥夺了他了解真相的权利。”

  “你体贴的安排了所有事情，但是你能保证自己所有的安排都是正确的吗？”

  陈幕罕见的竟有些犹豫。

  很快，他咬咬牙，驱赶走其他念头，看着磨刀霍霍的某人，露出一个信誓旦旦的表情：“听露啊，我有啥好隐瞒的呢？你要信我，第六感纯粹是瞎胡闹…”

  “好了好了好了，我信你。”郑听露瞥了陈幕一眼，又把自己的手机拿在手里，掂量两下，“那现在，来，坦白从宽，文辉的手机上被你安了定位，有没有对我们做过类似的事？”

  陈幕的表情僵住了，这真是诛心之问，回答一有不慎就可能收获某人的致残打击……他开始拼命在回忆里搜刮类似的事情，不知道为了治好某人的购物癖偷偷把她的手机支付限额偷偷调低算不算…

  见陈幕没有回应，郑听露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人，把骨节捏的咔咔作响，“来啊，这个下午，我就呆在这了……”

  “乖乖地都说出来吧！”

  ……

  半小时后，陈幕一脸幽怨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嘴里喃喃：“太暴力了…太暴力了…”

  郑听露咬牙切齿：“我说我怎么买不了东西了呢，原来是你！你要为我爆满的购物车负责！”

  陈幕闭上眼，准备迎接下一轮的狂风暴雨，他已经认命了，现在他就是鱼肉，郑听露则是刀俎，反抗是反抗不了的，就闭上眼享受吧。

  其实有时候抖属性还挺好的。陈幕不由这么想。

  拳头迟迟没有落下，陈幕不敢睁眼悄悄活动了一下被人折磨得酸疼的关节，心下感慨当初郑叔叔教郑听露关节技真是个错误……流氓没遇到几个，全拿来对付自己人了。

  诶？怎么还不来？良心发现了？

  陈幕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郑听露正拿着手机看什么消息。

  “是江利清…他说他今天不来了，回家有点事情？”郑听露早就观察到了陈幕的动作，不解地说，“他到底在警局知道了啥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应该就是啥都没有，江利清这个冲动的性子，要是有啥事早就过来了。”陈幕回答道。得知到这个消息，他心中稍微放心了一些，看来梁康还是很靠谱的，没有犯糊涂把那么隐秘的资料给外人看，他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我能说的都说了，我还是个病人啊……”心中的忧虑减少，陈幕也放开了些，开始对着郑听露卖惨，“昨天晚上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前半个晚上痛得睡不着还没有好好休息，我现在好困啊呼噜呼噜。”他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躺着。

  郑听露扯了扯嘴角，看着戏精上身的某人，没再说什么，也没有走的意思，坐在凳子上开始回复消息。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陈幕所说的，他实在是太困了，总之在这个环境下，感受旁边那个人的存在，他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