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五日
“这次，我们无路可退，我们背后就是我们的家。”
——《罗兰圣歌·老兵本纪·无名老兵语录》
“夜雨！”凌西辰率先喊了出来，他也看到了夜雨，这个来自于圣女府的大将军一定有办法创造一个很棒的撤退时机，不过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夜雨有些熟悉。
尤其是他身上一直伴随着剑宗里面很多人身上都有的剑客气息，具体说那是什么凌西辰不是很清楚，但是凌西辰大概能够猜到那是从小练习剑术所有的一份凌厉，即使是再隐藏也会在拔剑之时显露出来。
夜雨听到了凌西辰的呼喊，便直接朝着这边御剑飞行了过来。
“有什么事情？”夜雨刚刚赶到战场，对于战场情形并不了解，所以他很想听听这两个明显在改变战场局势的人怎么说。
“这样，你要为我们创造一个撤退的机会，在包围我们的比蒙战士中打开一个缺口，同时通知到寒月，让她下达命令。”倾城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最好的出路，“一定赶紧告诉寒月，我们这儿实际上并不能坚持太久！”
“知道了！”夜雨当即御剑前行，呼吸之间便离开了原地，借着飞行的惯性收剑回手，金色的剑光闪耀，一片金黄色剑气马上横扫出去。
红莲昏迷之后，战场上的人已经可以调用很少一部分灵力与剑气，而不是单单用己身力量了。
夜雨的剑气金黄色边缘还带着斑斑点点的黑色，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并不是黑色，而是空间裂缝。
“你来了，雨大将军！”满嘴鲜血的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剑气之前，手中的长剑也狠狠斩击回去，带有空间力量的剑气居然被轻易化解。
“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夜雨很是警惕的看这面前看起来颇为怪异的暴，右手紧握轩辕剑平举在眼前，眼中的剑瞳疯狂旋转，寻找着面前人的弱点。
“啧啧，连话都与公主殿下猜的一模一样，雨大将军，幽莲公主殿下早就知道你会来，特地给我了她的魔刀永夜，有着永夜的力量，我才能对抗你的空间血脉之力啊！”暴哈哈大笑，身上开始弥漫着黑气，夜雨在剑瞳中确实看到了在暴的肩膀处缠绕着一柄匕首，就是这柄匕首散发出的黑气，这些诡异的黑气慢慢的把自己的空间力量全部吞噬掉。
“原来是幽莲公主殿下，她可是圣女殿下的心腹大患。”夜雨心里默默地想着，在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剑瞳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着面前人的弱点，倾城给自己的嘱托自己还没有完成，怎么可以跟面前这个家伙纠缠下去！
夜雨冷静地思考着，若是幽莲公主对自己进行预测，那么自己的一切应该在幽莲公主眼前无所遁形，包括自己的功法，自己的力量使用方方面面，那么自己的一切进攻应该都会有应对，自己根本无法轻易脱身。
那么自己该怎么去对抗面前这个对自己了如指掌的家伙呢？
暴表面上无比嚣张，实际上心里在打鼓，因为幽莲公主实际上懒得跟它多说，直接丢给他那柄传说中第一任地狱魔皇殿下的佩刀永夜，告诉它用它可以免疫那个雨大将军的空间力量，然后说其他的只要拿她名号吓唬一下他就够了。
因为幽莲公主告诉它，夜雨心思缜密，既是优点也是缺点，在这种情况下会更加疑神疑鬼，只要拖住时间，那么胜利还是它们的！
看来幽莲公主殿下所说属实，面前这个家伙确实是被吓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公主殿下说拖住时间就能赢，但是它觉得公主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夜雨额头开始冒汗，他从小到大只会一套《轩辕剑经》，对于其他大剑术根本不甚了解，现在在他看来能够瞒得住那位神通广大的幽莲公主的剑术似乎根本没有！
凌西辰和倾城在后面很是疑惑的看着放完一招剑术就站着不动的夜雨，他在做什么？对面前的那个古拉特斯家族的骑士首领施展精神攻击么？
但是夜雨怀中突然有一道金光闪过，伴随着还有炽烈的高温，让头脑一片混乱的夜雨一下回过了神，他看着面前依旧嚣张无比的暴，突然笑了起来。
“几乎被你的小把戏唬住了啊！”夜雨感慨地说道，不慌不忙的将平举的轩辕剑再度高举，金色而光滑的剑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果然，幽莲公主抓住了我内心的弱点设下那么一个局，差点就让我坏了大事，但是她也总会有算不到的地方。”
说到这里，夜雨就顿住了，黑色的瞳孔中满是戏谑，他就是不说出是什么让幽莲公主算计不到。
但是暴在此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任务失败了，它狠狠地瞪着面前被幽莲公主着重提及过的男人，飞身下了梦魇兽，脚狠狠在地上踏了一下，伴随着速度过快而产生的音爆云，在眨眼间他的长剑距离夜雨不过半米。
但是夜雨更快，在暴的眼里，他的身体就像是被切割成了两半一样，实际上那是夜雨引发的空间崩塌。
透过一个碎裂的小空间，夜雨的长剑狠狠刺出，平稳而霸道。
暴不愧是身经万战的地狱骑士，在这一瞬间它极其果断的舍弃了全身而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是用自己的肩膀去迎击这避无可避的平刺。
在肩膀处的永夜，虽然坚固强大，但是没有其主人的催动，也不过就是一块无比坚硬的金属罢了。
但是至少，这伴随着空间剑气的攻击不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伴随着刺刺拉拉的刺耳声音，剑气与黑雾撞击在了一起，迸发出闪耀的火星，暴的身体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嘴里满是鲜血的暴苦笑着在空中扭动着，居然在半空失速的情况下中加速，在黑雾中消失不见。
不过夜雨也没打算继续去追击，他很快向着寒月的方向冲了过去，手中的轩辕剑就一直横在手里，在长剑上积蓄了一大片耀眼的金色光芒。
每一个剑宗的人都会一招叫做“圣剑”的剑术，据说这一招是从西方流传过来的剑术，现在这是剑宗最基础的剑术之一，将力量集聚在长剑之上，爆发出几倍于自己本身的强大力量。
处于可怕的二十级炼金术范围之内，就算是红莲昏迷，夜雨能够调动的天地灵力也十分有限。
夜雨很清楚，那些个地狱门神不要看它们似乎比他还要低一阶，但是它们的防御力简直超越了九阶以上的剑圣的全力一击，夜雨必须拿出十成十的把握去发出一剑。
没有任何秘术，没有像是凌西辰那样的巫术，夜雨有的只是强大但是让他受尽苦难的特殊血脉力量。
“寒月将军！”夜雨一路之间仅仅是凭借继续在轩辕剑上的磅礴剑气就把试图接近的骑士们纷纷震开，他并不想出剑，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很快就找到了在战场中央把一个巨大的比蒙战士踩在脚下凶狠斩击的寒月。
寒月抹了一把在面甲上面溅的鲜血，疑惑地转向了夜雨，声音都有些沙哑了：“雨大将军，你是特地有事来告诉我的么？”
夜雨尽量简短的把凌西辰和倾城想要告诉寒月的情况告诉了寒月，然后低声说道：“我马上去打开一个缺口，凌西辰他们很快就支撑不住了，希望你尽快，寒月将军！”
夜雨慢慢转过了身，双眼中的金色剑气已经换为实质，在这一刻，夜雨觉得自己，就是当初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父亲。
“老爹，看好了！”夜雨在心里默默说着，慢慢将长剑竖起，双手紧握。
凌西辰始终在看着夜雨，他一直觉得那股金色剑气十分熟悉，但是一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那把剑独有的剑气。
慢慢的，凌西辰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自己在剑宗记载中见过的一段记载，以及这柄剑最后主人的结局。
“轩辕剑！”夜雨喊出了这柄剑的名字，就像是凌西辰当初一样，慢慢将这柄剑上的剑气凝聚成形，这是一个高大而伟岸的身影，身上穿着破旧的战甲，手上紧握着另外一把轩辕剑。
“黄帝降临！”凌西辰在心里说出了这一招名字，他这下确信了这个人到底是谁了，夜雨与他还真的有亲戚关系，只是夜雨的名字已经在族谱里面除名了。
因为他的父亲，剑宗十剑之首轩辕剑主高破军，居然会爱上敌对的深渊恶魔中的公主，还有了夜雨这样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如果说高破军仅仅是剑宗潜力无限的未来剑圣，那或许还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重要的是，高破军是兰陵王的直系后裔，是兰陵国象征着永不妥协于深渊的存在，那种自己信仰被打破的感觉使得人们惊愕，愤怒，歇斯底里。
人们要求高破军杀了那个孩子，谢罪之后才会原谅他。
但是高破军是真正有担当的男人，一个合格的父亲。
所以才会有了后来的事情。
凌西辰静静地看着情绪几乎失控的夜雨，看着面前高大的轩辕黄帝虚影，心里酸酸的。
地狱恶魔何曾见过轩辕黄帝？上一次他们见到的实质化剑气只不过是凌西辰施展的最为普通的九阶剑圣剑术，但是现在，这可是历任轩辕剑主的象征剑术啊！
凌西辰在此时仿佛隐约听到了万民朝拜的声音，四海臣服的声音，黄帝的身影愈发实质化，浑身上下散发的金色皇道光芒让人不由得产生膜拜的想法。
“呜呜呜！”简短急促的号角声在此时也开始响起，被面前的黄帝虚影威压震慑的地狱骑士们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身上魔能铠甲逐渐化为一团一团泥土洒落坐在地上的第一圣殿卫队从它们面前快速后退。
它们不得不集中精神来对付这看起来强大无比的剑术，它们也能够感受得到这剑术对于它们的威胁。
这可是相当于一个顶尖九阶剑圣的全力一击啊！夜雨全身上下都感到酸痛无比，他可没有凌西辰那样的“生命”给予他的磅礴生命力，但是他拥有的是与凌西辰一样坚定无比的意志力。
他要重现轩辕剑圣的辉煌！他要让这些地狱恶魔永远记住轩辕剑！他要让轩辕黄帝成为它们永远的梦魇！
其实，夜雨根本不用施展这样消耗极大的杀招，这对于现在整个战局来说没有任何必要。
即将撤退之下，就算是全部地狱骑士重创，那也不会专门停下来予以配合扩大战果，所以说这样的剑招只是夜雨自己的想法而已。
浑身瘫软的凌西辰被倾城搀扶着坐上了那头小龙的身上，小龙自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是迫于倾城的种种威胁只好无奈答应了，带着两个人慢慢飞往后方。
倾城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战场，夜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战场上，背后的骑士都已经在快速后撤之中，他就一个人一柄剑，操纵着巨大的黄帝虚影，长剑斩击的轰鸣声以及嘈杂的恶魔吼叫声中，他一个人抵挡着所有试图追击的恶魔。
他的背影很高大，也很孤独。
倾城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凌西辰，凌西辰也面色凝重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凌西辰静静地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倾城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头盔，很是感慨的说道：“或许……你们剑宗欠他一个公正！”
凌西辰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叹了口气，又轻轻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夜雨，背对着倾城说道：“你不知道，当初他的父亲到底惹出来多大的风波，若不是我父亲还有一众长老，他或许并不能活到现在……”
他没有告诉倾城，其实圣女殿下正是他老爹还有大长老亲自拜访，多番恳求之下，她才愿意收留这个孩子。
整个大周神朝，只有她有能力也有权力去抚养这样一个带有最纯正的深渊恶魔血脉的孩子。
但是剑宗的人宁愿自己被误解，让这个孩子就此恨他们而不是恨他的父亲，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母亲。
剑宗的人也相信，统领天下的圣女殿下能够教育出来一个忠心，正直的人，让他能够像他父亲、像他的祖祖辈辈一样，为了守卫神朝甘愿流尽鲜血。
这才是真正的剑宗。
这也是它为什么几千年来始终在东方享有最高的地位，它的思想，它的意志，影响着整个东方的方方面面。
所有的东方国家的皇族，都在剑宗第一线战斗过，为的就是得到剑宗的认可。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东方三国，国都尽皆最东边，朝向深渊，王宫就在城墙边上。
凌西辰有些想家了，不知不觉之间，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四日的战斗，不分胜负，双方精锐，互有损伤。
回到了阵地上的夜雨，在昏暗的角落里打开了圣女殿下临行之前交给他的卷宗，看完之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卷宗燃烧的火光中，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转头看向站成一排默默等待的将军们。
或稚嫩或苍老的脸上一双双坚毅的眼睛中没有一点畏惧，破损的铠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时间很快就走到了午夜，下一秒，就是新的一天，明月高悬，照耀着满是疮痍的战场。
大周十三年元月五日，极西之地，大风，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