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光
最近开始疯狂掉头发。
掉头发就已经是一件让人很痛苦的事情了,更何况,她今天竟然失眠了。
寂静的夜,就连空气都无比安静。可沈言昕却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她无意识的蹂、躏着头皮,随之而来的,是落在手心的几根长发。
沈言昕实在是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来,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是02:37。
付雨辰和张琪琪睡得极为安稳,对于她的失眠,没有一丝察觉。
“未来?”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天早上简单和她的对话。
未来?未来。
她现在大三,算来也快要毕业了。
未来的她,有可能找一份工作,过安稳的生活,有可能背着画夹,跑去北京,追寻梦想。
她有可能会变得更好,也有可能会安安稳稳的过这一生,甚至有可能会变得更糟。
从前的她,从没想过这些问题,总是觉得,活在当下,是对人生的最好解释。
直到昨天和简单的谈话,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成熟。
太多的想法,不住地涌进她的脑海。太多的过去,甚至未来的方向。
不过,很多事情,往往到最后也没有结果,就像此刻的沈言昕。
她轻轻叹口气,直直的仰回床铺。
既然没有结果,那就先不去管。只是,她的头发再这样掉下去,会不会早晚有一天变成尼姑?变成尼姑倒还好,回头去买几顶假发,轮流换着戴。可万一,稀稀拉拉的,发际线变得越来越高,她岂不是要去植发?但愿景婷回来的时候,帮她从南方带回来的防脱发的洗发水管用。
沈言昕就这样,一边担心着头发,一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好不容易眯上眼睛,沈言昕觉得自己还没睡一会儿,就被付雨辰外放的歌声吵醒了:“默默在你的身后守候的我,多想看你不经意的笑容,或许我的心你不懂,我努力让你感动,在你眼中有多么笨拙的我,绝不放弃追逐你的执着,只要你能再多些回应我,一个笑或点头全接受······”
沈言昕无奈的将手放在额头,耳边响起付雨辰和张琪琪的对话。
“言昕还在睡觉,你小声点。”
“就是她在睡觉才要放的,你看都几点了?我们马上就要上课了,今天早上是简老师的最后一节课。”
正在两人轻声轻语争执的时候,沈言昕睁开了眼睛。
“哼。”付雨辰看似生气,实则撒娇,她朝张琪琪撅噘嘴,继而关掉音乐软件:“言昕,你都要睡过头了,今天早上简老师的课要结课了,简老师昨天都说要点名了······”
耳边是付雨辰叽叽喳喳的声音,沈言昕打着哈欠,将她关在了洗手间门外。
“这是我们这门课的最后一节,现在是第十三周,考试的话,安排在了十八周。”简单将电脑关闭,打开了人名单:“好。我们最后点一下名,点完之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
“张琪琪。”
“到。”
“沈言昕。”
“······”
“沈言昕?”
啊?沈言昕被付雨辰提醒,才发觉此刻正在点名,她抬头,刚好和简单对视:“到。”
“俞承浩。”
“到。”
“······”
付雨辰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言昕,你在干嘛呢?点名的时候竟然跳大神?!”
沈言昕随意的前翻了一页书,刚好遮挡后面一页的肖像画:“在想要不要去植发。”
“噗······”付雨辰没忍住。
“好。下课。”
“老师,划个重点吧!”
“对啊,老师,划个重点呗。”
“重点?”简单嘴角上扬:“我上课讲的,就是重点。下课。”
“啊?老师······”
一片哀嚎中,教室渐渐变空。
沈言昕见简单提着电脑包走出去,忙将课本塞进背包:“你们先走,我待会儿回去。”
“哎!”付雨辰还来不及说一句“好。”就不见了沈言昕的身影,她和张琪琪面面相觑,打闹着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简老师!”
沈言昕追上简单,站定在他面前,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她的耳朵泛红:“简老师,我,我······”
简单的眼睛突然弯成月牙状:“言昕,虽然老师是第一次带你们专业课,不过还是能感受到你的善良,在老师眼中,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孩子?
沈言昕的眼神黯淡下来,简单看在眼里,并没有一丝心疼,也没有一丝得意。
在他看来,像沈言昕这样向他表白,或想要向他表白的女孩,太多太多,他不喜欢,当然要说清楚,但又不能太过于直白,毕竟她们都还小。
而且,在他看来,他根本就不配拥有爱。
“嗯。”沈言昕点头:“简老师,听说您明天要去南方出差?”
简单点头:“嗯。”
沈言昕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她从背包中拿出一张画,递给简单:“简老师,谢谢。”
简单接过画,还未打开,沈言昕便鞠躬说了再见。
离开的步伐那般慌张,让简单怀疑他是不是什么坏人。
大概,是她画的他的肖像吧?
有好几次,她上课走神,就是在画他的肖像画。
笑容在目光落在画的第一眼凝固了。
画的上面,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站在一个有裂痕的天空下面,光从裂痕穿过,照耀着万物。
唯独,没有照耀小女孩。
女孩站在一个黑暗的圆圈中,伸出左手,迟疑的,想要去触碰光芒。
在这张画的空白处,有一句话:“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这幅画?这句话?
简单不敢置信的望向沈言昕离去的方向。
她?
是她?
是她!
所以,她要说的“谢谢。”
原来,这样啊。
简单缓过神,将电脑塞进后座,关后门。
拿着那张画,打开前门,想了想,打开后备箱,扔了进去,随后,驱车离去。
简单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他知道自己是孤独的,也知道自己是一无所有的。
以至于,他将自己养成了这般模样。
什么事都不上心,但什么事又都懂。
对人不疏离,不冷淡,不亲近······
可是,他也曾是一个想要任性的小孩啊。
他想有一个被他称为“爸爸”的男人,想有一个被他称为“妈妈”的女人。想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偶尔和爸爸妈妈撒撒娇,就能得到变形金刚。想骑在爸爸的脖子上高兴的喊着“我是超人。”
他想,他好想,好想······
可他也知道,那都是他在梦中的模糊剪影,只是他的一个“想”,仅此而已。
他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他,只是一个没有爸爸妈妈,他人口中的“野孩子”。
所以,他想要什么,需要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他只有自己。
为了能吃饱饭,他会去饭店打工,那样做的话,不仅能吃饱,还能赚个外快。为了上学,他每天都不敢上晚自习,将那些时间挤出来,多打两份工,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钱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啊,那时的他想。
现在呢?
简单将车倒进车库。
现在,钱还是好东西吗?
简单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些画面赶跑,将车锁住,拎着电脑朝电梯口走去。
他叹口气,再次返回,将后备箱的画好好的拿起来。
“沈,言,昕。”
那年夏天,他刚考上研究生,在一个兼职平台找兼职。
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初二家教的招聘,工资开的比其他家教多出三倍。
他急缺钱,哪怕想到了这个消息有可能是骗人的,仍然还是去面试了。
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消息不仅不是假的,而且工资根据需要,还可以变得更高。
只不过,这家人很古怪,爸爸很为女儿的学习着急,而女儿似乎却很讨厌家教。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古怪,毕竟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努力学习,而孩子却不理解自己的父母。
真正古怪的是,家教的去留是女儿来做决定的,父亲根本插不上嘴。
而女儿,完全就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和行为,如果不是因为他真的很需要钱,他又怎会在那排队等候?
万恶的金钱。简单暗骂着,却又不得不向金钱势力低头。
不过······
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任性的孩子,竟然是沈言昕。
电梯停在17楼,简单背着包走出电梯。
世界,还真是小啊。
当时,沈言昕为什么会录用他呢?
他为什么会为她画画呢?
呵,还真是一场漫长的回忆啊。
沈言昕将画塞给简单之后,并没有回宿舍,她一个人转转悠悠的。
漫无目的,毫无方向,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路上行人越来越多,沈言昕似乎在逆流穿行,她渐渐有些疲软,顺势坐在了学校的长椅。
背包还没摘下,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完全就是秒接的速度,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人似是没想过这次会这般快速,前两秒还迟疑的发出了一声“嗯?”
“昕昕,在干嘛?”
“在学校。”
“明天是我们学校的歌手大赛的决赛,你过来帮我摇旗呐喊怎么样?”
被电话那头带着稍微耍宝的语气逗乐,沈言昕不好的情绪几近消失。
“好。”她说。